贺千岳是在招新大会过去六天后才有空过来看江梦流。
他没去药峰,是在新生都会上的修行课上拦住的江梦流,彼时江梦流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将人拦下时贺千岳都吓了一跳,还当他受到了什么磋磨。
贺千岳面露愧疚:“是我,累得你在药峰受牵连,怕是不好受。”
江梦流点头,他确实不好受,这随云峰就不是人能呆的。他入随云峰休息几日后,便被师尊叫过去,先给他一本《清心典》,这是随云峰的初始必修课程。
到现在江梦流还能记得师尊那温柔的嗓音,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比冰冷:“你入峰时间尚浅,我也不多要求你,只这清心典许得好好修习,这是基础。”
师尊的话,江梦流自然应下,她师尊继而道:“我不多与你说这医药经理,可你也不能不知,我送与你一些书,你拿去,要一一熟读,稍后我会考的。”
江梦流只当是几本小册子,自然应下,而等他回到屋舍,看着送来的有他一人高的两摞书,陷入深深测沉默。他师兄那时就从他身边经过,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怕,这样的书你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江梦流便开始早也修炼,夜也啃书的生活,而书中难题,又是另一重问题了。短短几日,他便成为如此神色憔悴模样。
知道是误会的贺千岳松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想,若真是受他牵连,怎么着也得将人捞出来。
“这也正是我想来问的,我原先还以为你就算不入忘北真君所在的伐月峰也会入我所在的……”说到这,远远的见到那边走来一花枝招展的男子,贺千岳话锋一转:“我瞧见江师弟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是个修医的好苗子。”
“我师弟自然是极好的。”轻佻声音从身后响起,江梦流回头,见到是自家师兄。
“师兄。”江梦流见师兄的视线落在他身后,忙为他介绍道:“这位和贺千岳师兄,一路上帮了我许多。”
云暮平脸色稍缓,冷哼一声,“我自然知道他,若无事的话,我就先带我小师弟离开了。”
眼见人就要走,贺千岳忙将自己的来意说清:“且慢,我今日来是为邀请江师弟赴宴,为庆祝江师弟入宗,故来邀请江师弟,不知江师弟可得空?”
“我可以的。”江梦流说着看向他的师兄。
贺千岳又转向另一边的云暮平,又询问道:“不知云师兄是否也得空,肯赏光碧霞居?”
“不去,没空。”云暮平说的利落,正待离开脚步一顿,“等会,你说哪?”
“碧霞居。”贺千岳笑吟吟道:“今日有从谷华城送来的佳酿。”
“谷华城的酒向来都是极好的。”江梦流眼见着他师兄的喉结颇为明显地上下滚动,随后听得他师兄又颇为矜持地开口:“那便去吧。”
碧霞居内,酒过三巡。
酒意上头,酒盅被换成大碗,他师兄和贺师兄两人对着拼看谁喝得多喝得快,江梦流抱着酒壶站在旁边,为他二人喝彩。
又干完一壶酒后,贺千岳凑到云暮平的跟前,“云师兄你可知,每次去你们药峰,我都心慌的很。”
“为什么?贺师兄你也怕看医生吗?师兄你也怕打屁股针啊。”想到那场景,江梦流抱着酒碗在一边乐呵。
贺千岳一本正经,“我的屁股可不会乱给人看。”
云暮平捧着酒碗还在干,干完一抹嘴,“他是倒霉,把师姐辛苦培育的千年灵药给薅了,师姐差点没劈死他,从宗左劈到宗右,从宗内劈到宗外。”
提起此事贺千岳也是一阵唏嘘,“谁知那药就是千年灵药,那牌子被遮挡住了,旁边还没个人。”
“所以说倒霉,恰好在云藤的右边生长,云藤把个牌子挡住了,而看药的小童恰好有事离开。”
贺千岳哼哼两声不言语,那灵药本就难得,他摘了便不好了。日后虽有赔偿,也有有尽力找寻,却也找不到同那株灵药那般年份久远,生长正盛的。从这之后,贺千岳但凡去药峰看病,所花费费用总要比平常人贵个几倍,但这还不是让他最害怕的。
他怕的是那位大师姐,去药峰总担心自己被绑走,成了她一堆古怪有药材的尝试者。
云暮平一拍他肩膀,“我知你,今日一聚,我也才知你人品是好的。放心,日后你来药峰看病只管来找我,我按原价给你收。”
贺千岳亦是回望过去,“如此,就托付给师兄了,若得好酒,我一定送给云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要马上去结拜为异姓兄弟。直至分开时,两人还拉着彼此的手,就差高呼一声“兄弟一起走”。
等坐到他师兄的软轿上,他师兄登时睁开眼睛,拍着顺来的两坛子酒,“今日这酒喝的尽兴。”
他转头,身边还有个小醉鬼,已经趴在栏杆上吹着风眯着眼,瞧着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一个勾手做个护栏环绕着对方不让对方掉下去。
等到下降时,便见到他楼前立着个人,一席白衣目光冷淡地望过来,嘴角勾起个笑。
酒香飘到那人的鼻尖,楚青蔼耸耸鼻子,“哟,玩得可真潇洒呢。”
云暮平顿时立正,老实地将手中的酒双手恭敬递到他家师姐身前,“这是带回来孝敬您老的,谷华城的美酒。”
楚青蔼接过酒,拍开酒坛上的封口,酒香扑鼻,味道醇厚,她满足地眯眼,“这酒,好!”她的视线转移过去,盯着云暮平瞧,云暮平顿时就将同贺千岳吃饭的事情老老实实全交代了。
“你倒是会自己尽兴。”
“这不是怕您过去再拿剑劈他么。”云暮平讪讪。
“哼。”楚青蔼冷哼一声,道:“再有什么火气,这几年也都消掉了,难道还闷在心里影响修行么?”
“那你还一直宰他,一次比一次狠。”云暮平嘀咕。
“顺手的事,再说他又不是付不起。”楚青蔼说着,又忍不住忿忿,“你到碧霞居喝酒竟然不告诉我,自个去享乐。”
云暮平说他哪敢说着,两人拌着嘴,手里的小醉鬼听到触发关键词,整个人勉强立起来,看见楚青蔼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用绳索串起来的酒壶微晃。
“师姐喝酒。”
他师姐忍不住摩挲下他的脑袋,眼神颇为慈爱,“乖,我不和小趴菜喝。”
江梦流挺起胸膛,“我不趴。”
“心法背来听听看。”
江梦流便一五一十的照背下来,就连心法中他师傅留下的一个标注都说的明白。他师姐一个手指将他戳回去,指使着他师兄将人拖回房间,提着酒坛滴溜溜就走了。
这日后,除了每日的修行,他师兄都会为他准备些酒水,美其名曰“锻炼”。不过此为后话,当时暂且不提。
在繁忙的节奏中,江梦流也逐渐适应明心宗的日程强度,有了他师尊的压力,每日的修行课都成了江梦流难得的放松,江梦流也总算明白为何他师兄与师姐的修为也会如此高了。
一日,江梦流同往日一般,在修炼大课上完后便打算起身离开,只路过廊下时耳朵里钻进来一句“君师兄”,便将他前行的脚步拉住。
江梦流后退几步,似不经意般在讨论的几人十数步远停下,提着耳朵听三人的对话。
“今日段天靖师兄向君水离师兄下了战书,段师兄也突破至金丹后期,一出关便来找君师兄挑战。”
“那君师兄可曾应了?”
“那是自然。”
江梦流心中一动,明心宗同门师兄弟之间的切磋从来都是允许的,今日听得君水离要上擂台,江梦流便想去瞧瞧。只是他从前少去,对路不大清楚。
原本想着悄悄跟在前面几人的身后同去,不想前面正在聊天的人却喊住他。
“江师兄,有兴趣的话一起去吧。”
江梦流错愕抬头,确认前面的人再问的是自己后江梦流上前,“你认识我?”
“自然,随云真君新入宗的小师弟,怎么都不会寂寂无名。况且……江师兄,每次的讲经课都是我坐你身旁的。”说到最后,这人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抱歉,我没注意。”他每日被那些医书折磨的死去活来,梦里都是书中的草药、病例,自然就给到身边的关注少了,心经道法是宗门弟子皆可来听的,不单指哪一派、哪一峰,因而他是未曾注意过身边的人。
这人也不在意,“那今日便算是认识了,我名宋平之,是内门弟子。”
互相认识后,几人便结伴向擂台走去。到那时,那方擂台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台上仅立着一名男子。男子面容俊朗,眼神带着倨傲。
江梦流他们挤到前排,见着台上这人,询问身旁的宋平之,“这人是谁?”
宋平之答:“这便是与君师兄交战的段天靖师兄。”
“怎么就他一人?”
话落,便有一白影从天边而来,落在擂台之上。
这也是江梦流入宗后第一次看见江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