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半夜,赌场内的人数不减反增,有些赌徒输光了银两后赖着不走,或是与其他赌徒发生争吵,或是被活计扔出去,时不时就会发生一阵混乱。
赌大小的桌上,韩慎再次赢了二两银子。
事刘赢不禁有些感叹,她不信怪力神谈,却不得不承认运气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妙,她凭借自以为不错的内力参赌输光了盘缠,而举止稍显局促一看就是新手的韩慎却随便玩玩就将二两银子翻了几十倍,如此看来,他能捡到那只波斯猫还真不稀奇。
却不知,在军营中长大的韩慎除了行军打仗,闲时唯二的爱好便是酒与赌,无一不精,方才不过是扮猪吃虎罢了。
意识到时间已晚,刘赢便招呼韩慎离开,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留恋。
刚出赌场,一见风韩慎就咳嗽起来。
刘赢不禁有些愧疚,“是不是很累?”
此刻的韩慎十分痛恨自己的虚弱,极力抑制住咳嗽,尽量以平稳的声音回道:“无碍,明晚的拍卖会,我们去看看吧?”
今夜二人在赌场内打听到明晚在春香酒楼举行的拍卖会,据说拍卖品中有波斯猫。
刘赢疑惑道:“你觉得钱家的猫会出现?”
韩慎不答反问,“钱家那只猫,除了品相,阿赢可还看出有何特别之处?”
刘赢根本就没碰那只猫,除了长相外还真没注意观察其他的,“我没细看,有何不妥吗?”
韩慎默了默,“那只猫,应该才生产完不久。”为免被问及尴尬的细节,他接着道,“若真如此,我猜拍卖场上的猫也来自钱家,说不定会发生什么。”
“你怀疑绑匪会再次下手?”刘赢原本没打算去的,现在改变了主意,“去看看也行......不过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韩慎黯然,“阿赢这是觉得带上我很麻烦么?”
“不是......我是怕你不好好休息病情会加重。”
韩慎扭头看过来,眼含期待,“阿赢的意思是,如果明日我不咳了,就可以去?”
刘赢淡淡“嗯”了一声。
“那就说定了。”韩慎笑吟吟地将手里的钱袋子递给她,“这里是今晚剩下的银两,还给阿赢。”
刘赢看了眼,没拿,“这是你赢得,你拿着就好,不必给我。”
“本就是用阿赢的钱得来的。”韩慎直接将钱袋塞到她手里,玩笑道,“无论明日我能否去成,阿赢身为富商的女侍卫总不能囊中羞涩不是,就当是方便日后给我撑场面,阿赢便莫要再推辞了。”
刘赢哑然失笑,“好吧,那小的就谢公子打赏了。”
韩慎默然一笑。
*
为了控制客量,春香酒楼的拍卖会光是入场费就要收取每人一两银子,视野越好的位置费用也越高。
视野最好的雅间早已被预定,像韩慎这种临时决定来的只能定到用竹帘隔断的小间,花费也不小。
小间分布在二楼楼道,可以较好的看到大堂展台,但不能阻挡其他人的视线,六子和王大人同坐一间,位置恰巧就在与韩慎刘赢相对的另一面楼道,双方都能看出对方身份。
韩慎朝二人遥遥拱手打招呼,王大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六子直接傲娇地别开了脑袋假装没看见。
楼内座无空席,拍卖开始。
拍卖会上多是些不太常见的珠宝饰品和名人字画,每一件都引起多次叫价,皆以惊人的价格被拍走,不过许多富贵老爷都是冲着酒楼老板提前公布的特殊拍品,也是本场唯一的活物拍品——波斯猫。
场主为了造势特意将波斯猫安排到压轴出场,花了大价钱坐在雅间等待许久的富人们无不对它势在必得,最后被人以万金价格拍走了一只猫,不过谁也没料到这只猫过后还有两只,所谓物以稀为贵,一场拍卖就出现三只的猫儿瞬间显得没那么稀有了。
好在波斯猫名头够大,就算在泰安城已称不上独有,但在其他地方还是极为稀缺的,转手卖出去同样不会亏本,所以剩下那两只的争夺者并未因此而减少,其中还有一只更为稀有的绿眸,最后的成交价只多不少。
三只幼猫全部成交,拍卖会也就此结束,然而,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散场时,酒楼老板郝春香忽然现身,命令伙计将酒楼大门关上,场下客人立刻热闹起来。
“郝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关门作甚?”
“放我们出去!”
郝春香一袭紫色长裙修身,身姿婀娜,长发端庄盘起,面带轻纱,一副贵妇人打扮,却从二楼飞身而下,轻盈而霸气地落到展台上,瞬间便让喧哗的大厅安静下来。
开口更显大气,“郝春香先在此给诸位赔个不是,事发突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待此事了结,本楼定一一归还今日入场费,便当照顾一下我这经商不易的弱女子,还请诸位在此逗留片刻。”
一听会退入场费,多数人都满意了,开始询问郝老板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
郝春香朝后台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个伙计走出来,手上还牵着一条不知是狼还是狗的宠物。
在大家惊疑的目光中,郝春香解释道:“为免耽误大家太多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方才楼内丢了重要之物......好在我最近得了一宠物狼犬,最擅长循味寻物,请各位稍安勿躁,待我这狼犬在场中走过一圈便好。”
语毕,伙计便牵着那所谓的狼犬进入人群中。
很快,狼犬锁定了一人,坐在那人跟前不走了。
曹捕快后退两步,狼犬才又跟上去两步,显然已经认定了他。
“这不是曹捕快么?”
议论声四起,大家纷纷猜测曹捕快是不是真的偷了酒楼的东西,又到底偷了何物。
曹捕快脸色大变,怒道:“岂有此理,胆敢利用一条狗污蔑官府捕快,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有人附和,“对啊,用一只狗给人定罪,这未免太草率了些吧。”
郝春香抚了抚鬓角,纱下红唇勾起,从容道:“若非我亲自做了无数次试验,换做是我也不相信这狼犬有如此本事呢......既然大家都心存疑虑,我也担不起污蔑捕快的罪名,那今日便当着大家伙的面,咱们一起考验考验这狼犬......但凡它错一次,我给曹捕快磕头认错就是,如果狼犬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郝春香顿了顿,眼睛斜向上往王大人那看去,笑道:“还请王大人给奴家做主才是。”
曹捕快跟着看去,“大人,您不要听这妇人妖言惑众,小人是清白的。”
郝春香掩唇娇笑,“曹捕快急什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民妇还能联合狼犬作妖法迷惑大家不成?且在场的客人们都是不差银子的,自是慧眼识珠,又怎会被我几句话蒙骗?结果如何还要看狼犬自己的表现。”
一名富家少爷推开雅间窗户,正义凛然道:“郝老板所言正是,此事重点在于这狼犬是否真有循味寻物的本事,你要是怕郝老板作假,由我们大家出主意测试这狼犬就是,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曹捕快若没做亏心事还怕考验不成?”
“就是就是。”附和声四起,大家也都想见识见识这狼犬是否真如郝老板说的那般奇特。
曹捕快无言以对,沉着脸道:“我自然没做亏心事......可我凭什么接受你们考验?郝老板想告我罪就给我们大人递状纸交证据,在此煽动大众成何体统!”
郝春香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眼睛再次看向王大人,“状纸可以写,证据就是这条狼犬咯,不过,想必就算我将它交上去,王大人也得亲自测验吧......何必多此一举呢,如今有现成的场地,还有大家一起见证,更能体现王大人公正断案,何乐而不为呢,您说呢,王大人?”
王隐默了默,一旁的六子小声提议道:“锦衣卫中也有训兽者,只要做好防范,此法确实公正。”
王隐笑了笑,“有锦衣卫在场,本官倒不怕他们敢耍花招......也好,便听取大家的意见吧。”
得到王隐准许,在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客人们纷纷献计献策,彻底杜绝了酒楼暗箱操作的可能。
最后经过数十次测试,其中不乏搞怪恶作剧故意将物件藏在茅厕等容易混淆气味的地方,结果狼犬真的每次都精准地找到了客人们藏匿的物件。
“这狼犬真是神了!”有人惊叹。
测试到最后,大家的注意力已然全放在狼犬身上,少有人在意曹捕快到底是不是小偷。
曹捕快面色黑如锅底,待终于有人质疑他,他还是嘴硬的很,“既然郝老板认定我是盗贼,那么敢问我到底拿了你们酒楼何物?”
郝春香:“正是今日拍卖品之一,波斯猫。”
“什么?!”成功拍下波斯猫的客人当初发怒,“老子钱都付了,你说猫丢了?丢的哪只?”
“三只猫养在一窝,当然一起丢了。”
舍得花万金买一只猫崽子的客人自是非富即贵,甚至连王隐都开罪不起,经过郝老板好言劝慰,他们一齐向王隐施压,就差让他当场对曹捕快言行逼供了。
王隐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当众审讯,于是派人将曹捕快押走,道一句“定会给郝老板一个交代”便要离开。
曹捕快被押走时,路过孟三刀所在隔间,见他满脸笑意地朝自己举酒杯,顿时明白自己被他耍了。
“是他,是孟三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