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惊蛰 第40章 虚寿

高阳，清心观。

锦衣卫在虚寿道长房内发现密室，他们冲进去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地板中央偌大的丹炉，而是墙角处像狗一样被锁链拴起来的三个孩子。

不着寸缕的孩子们抱团缩在一起，对锦衣卫的进入毫无反应，近看才知，他们不仅满身伤痕，还被断舌挖目，连听力都被剥夺。

即便是见过无数酷刑的锦衣卫，看到这些半大的孩子遭受此等折磨也个个骂娘，连极擅隐藏情绪的沈艳也目露怒色，一脚踩在为虚寿道长守门的道士脖子上。

“清心寡欲，慈悲善道？”他极力忍耐才直接将人踩死，咬牙问道，“说，你们是受谁指使，是否还有其他孩子？”

年轻道士涨紫了脸，眼中满是恐惧与惊疑，“我，我不知。”

他确实为虚寿道长守门数月，却从不知道密室的存在，更不知里头藏着孩子。

沈艳略松了力道，接着问，“平日都有什么人与虚寿来往？”

道士得以缓和，能够顺利说出整句话，“虚寿道长不爱与人打交代，平日多在丹炉房研制丹药，几乎见不到外面的人，但他每月十六都会外出静修两三日......我来道观只半年时间，真的不知道这里怎会有孩子，不过，我不久前发现观中的道童经常更换，但前辈们说多数道童是富家子弟被家里送来清心的，所以过段时间就会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人。”

今日正是十七，跟踪虚寿道长的锦衣卫眼看着他将一个菜坛子埋到道观后山后原地打坐一天一夜，像是真的在潜心修炼，然而等他们挖出坛子看到里面是何物时，立刻向老大送去消息。

坛中是经过化尸水化成的血水，锦衣卫在同一个地方挖出十余坛，里头装的大概就是年轻道士口中那些“富家子弟”。

锦衣卫冲进道观后很快就将道士们控制起来，经过一番审讯，不少人受不住酷刑交代了道观内隐藏的龌龊。

原来清心观门第冷清，常年不见外人，但自从几年前某位官员偶然路过此地在观中小住几日后，修行多年的虚寿道长忽然开始沉迷炼丹，并很快就让清心观成为左右闻名的道观，尤其最近半年，几乎每日都有上门重金求药的。

可虚寿道长却不见丝毫喜悦，对炼丹之事越发魔怔，大约一年前开始，观中隔三岔五就有半大的孩子被送进来，并有专门的道士管教，但时间一长，随着被送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却少有人见过几个道童，便有道士怀疑这些孩子去处。

然而，但凡打听过道童的道士第二日就会消失，虚寿道长给出的说法就是富家子弟短修，久而久之道观内只剩下对虚寿道长言听计从的道士。

多数人并不知实情，但负责管教道童的道士却知道从来没有什么富家子弟，那些消失的孩子是被虚寿道长领走了，最初他大概隔一两个月才领走一人，等把人血抽干了再用化尸水腐化装进坛子带出，到如今越发放肆，稍有不顺心就拿孩子出气，有时一回就领走三五人。

据知情道士统计，虚寿道长至今已经领走了五十七个孩子。

锦衣卫看过孩子身上的伤，搜查完密室，确认了密室内每一件器具与古籍，得出的结果是，虚寿在用孩子的血炼长生不老药。

“这个畜生！”锦衣卫处置过一些痴迷于长生不老的罪犯，却从未见过或是听说过像虚寿这样丧心病狂的。

沈艳听到意料之内的答案，闭了闭眼，很快镇定下来，开始下达命令，“所有与清心观有来往的，以及高阳所有官员和富商贵族，都给我查！发现任何不对立刻抓人，不计后果。”

“是！”

锦衣卫把所有能想到的酷刑在虚寿身上用了个遍，并以雷霆之势将整个高阳翻了个遍，短短数日，他们震惊地发现清心观的丹药已经散布甚广，虚寿炼失败的长生丹药都卖给了极富贵的人，其中包括不少朝廷大臣。

其中大多数人都对丹药成分不知情，但虚寿能够存活至今靠得绝非几人之力，显然幕后黑手与培养出陈定的是同一人。

得知陈定身世之后锦衣卫就开始筛查各地府衙的孩童失踪案宗，参考陈定被送到陈府的时间，至今已经查到三个与他情况一致的侏儒，其中有两个同陈定一样是由现任鲁阳同知结案的。

而鲁阳同知背后的人是刑部尚书，丞相的得意门生之一。

沈艳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刚到清河县就被刺杀，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支持虚寿炼丹，求得怕是不止长生不老，还打算通过无数个“陈定”彻底将天下控制在股掌之间。

若再过五年或者十年后才发现丞相势力的这些恶行，怕是就算将真相公之于众也无人能够动摇丞相半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沈艳立刻前往鲁阳抓人，并召集附近所有锦衣卫，亲自押送数十名嫌犯回京城。

事到如今，丞相怕是早已得到消息，他不指望能够一举绊倒丞相，于是故意大张旗鼓，主动散播流言，让天下百姓关注此案，逼皇上乃至整个朝野做出正当选择，便足以令丞相势力受到重创。

如此看来，当初给他送信透露清心观的人并非敌人。

有本事查出清心观却不肯露面，他倒是越发好奇对方是谁了。

*

在出发之前，沈艳见了姚善婉一面。

这些日子，姚善婉与锦衣卫斗智斗勇也没能逃脱成功，人还瘦了一圈，她彻底对沈艳没辙了，所以在见到他时收敛许多，认怂道：“大哥，您到底为何不肯放了我，难不成真看上我了？”

沈艳没心思跟她多费口舌，直接伸手拽掉她脖子上的玉坠，冷脸道：“这个我先替你保管，待刘赢来鲁阳，叫她带你去京城找我，我便放你们性命。”

姚善婉被扯地生疼，一时没控制住脾气，抓住正欲离开的沈艳胳膊，怒道：“你是不是有病？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今儿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手里的匕首就向沈艳脖子刺去，但下一刻就被他捏住手腕，掉了匕首，她觉得手腕要碎了。

沈艳拧起眉，知晓姚善婉不是个老实的，便恐吓道：“你如果不在乎整个姚家的存亡，大可以继续逃跑。”

“你。”姚善婉从未见过如此霸道邪|恶之人，偏偏对方还真有灭她全家的本事，越想越气，最后委屈地大哭起来，“不就是耽误你抓几个小偷么，至于嘛，我给你道歉行不行，为什么这样对我呜呜呜，要不你直接杀了我算了！”

看起来娇滴滴一女子，哭起来能把人耳朵震聋。

沈艳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正要让她闭嘴，却见姚善婉忽然自己停止了哭喊，迅速擦掉眼泪，然后抽噎着开口，“你要看上我可以直说，我又没说不答应，张口闭口杀人作甚。”

沈艳：？

姚善婉哭着哭着忽然茅塞顿开，沈艳要想报仇肯定早就动手了，既然留她到现在定是别有所图，她思来想去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他觉得沈艳肯定是看上她了。

想明白了，倒也没那么怕了。

瞥了眼沈艳不解的神情，她迅速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其实你年轻有为，长得挺好，家境也极好，如果你能温柔些，好好跟我说话，我也不是不愿意多了解了解你......”

沈艳终于明白了姚善婉的心思，一时被整无语了。

“本官眼光没这么差。”冷声打断她的幻想，为免她再胡说八道，沈艳道出一些实情，“待你到京城，跟我去见一个人，之后便会放你自由。”

“见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他便冷漠地离开了。

喜鹊颤巍巍地从角落里走出来，不知该先佩服小姐的胆量还是先担心己方的死活，走近便听到小姐疑惑道：“光是威胁就算了，他拽我贴身物件，还不承认喜欢我？”

喜鹊：“小姐，有没有可能是那玉坠有什么特别之处？”

姚善婉一愣，随即摸着下巴思考片刻，这玉坠她从小就戴着了，就算也有何特别之处也只有爹娘知道，可她临走前她那冷血无情的爹可什么都没说。

姚善婉的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你说，会不会是我和姚善卿不是爹娘亲生的，这玉坠是亲生父母留下的东西......难不成沈艳是我俩亲哥？！”

正因如此，他就算看起来十分讨厌她，但也从未真对她动粗过，从始至终就是想带她回去认亲，只是怕找错了人才没有告诉她真相？

再回忆下姚老爹用十万银票大方送走自己，姚善婉觉得自己真相了。

喜鹊：......不敢苟同，又无法反驳。

“哎！我忘了要银票了！”姚善婉立刻追出去，想要向沈艳表明自己愿意跟他去认亲，绝不会再逃跑，所以十万两银票可以还给她了。

结果被沈艳留下来盯着她的锦衣卫拦住，直至沈艳离开她也没能走出房门，但见锦衣卫离开时的阵仗，又经过几番打听，她才知道沈艳此去是押送朝廷要犯。

难道他是怕途中遇到危险才没亲自带她回京？

由此，姚善婉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小五？”姚善婉将锦衣卫叫到跟前，神神秘秘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