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 第27章 迷雾

迷雾森林。

白雾蔓延，湿气笼罩，森林寂静不语，越往里走，树木越高，最终直入云霄。

参天大树，如守卫伫立，给人以压迫感；浓烈雾气，又让人看不清道路，更添不安。

这里是迷雾森林，有来无回之地，即使出生西郡，相隔甚远，伊诺森也有所耳闻。

传说，这里是某位隐秘神明的寝宫，在无数杀人巨树的守卫下，地底深埋着无数珍宝。这个传说曾在一段时间里惹得无数冒险者蜂拥而至，不过在他们全部失踪、生死不明后，逐渐也无人问津。

伊诺森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来到这里，踏上无数投机者曾踏过的泥土小路，不过与其他人不同，他是走投无路，又怀着一腔愧疚和苦涩，只能如此。

小路曲折环绕，无法有效进行记忆，迷雾又将天空笼罩，看不清落日的太阳和欲显的北极星。伊诺森没办法，只能止步，停在原地，思考下一步的方向。

而这一停，就忍不住浅浅咳嗽几声，从而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凝重：

不再发烧，但浑身无力。大概是那个叫莱妮的女孩通过他的血，封印了他的魔力。这让他不至于被暴/动的光明元素反噬致死，但也让他再也没办法使用魔法。不仅无法快速追踪、勘破，甚至没办法从可能的危险中保护自己。

伊诺森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村中，面对即将放火烧毁村落的圣骑士一众，心中燃起的情绪和那种预感——现在想起来已经非常模糊了，但依稀能察觉到非同寻常，仿佛在那个时候，他只需说出某句话，力量便能打破桎梏......

而他也会因束缚的消失，而彻底消亡。

......那句话，是什么？伊诺森忽的有点茫然。记忆突然残缺了一块，让他觉得烦闷，但由于没有其他线索，也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也许是因为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让这位年龄尚轻的神甫不堪重负，以至于出现恍惚。但服软并不是他的风格，如以往一样，即使头疼欲裂，他也仍强撑着思考。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叶莲娜和莱妮，这对和月亮女神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母女。

他原本认为是邪教徒的莱妮，已经证明了只是信仰光明神的普通人，只因母亲的身份，而和月亮女神有所接触；而她的母亲叶莲娜，几乎将伊诺森对女巫的印象全盘掀翻，至少，伊诺森从中能知道，女巫不全是泯灭良心投身黑暗的卑鄙之辈，也有像叶莲娜这样走投无路的无助之人。

心中的坚冰微有松动，伊诺森感到了些许迷茫，又不由得想起对方如今的现状，心情黯然。

如果不是他来到这里，也许，这场悲剧便不会发生.....

如果.....

越想，越沮丧，越愧疚，以至于自己都看不下去如此消沉，只能让另一个线索拉回思考：

叶莲娜提到了“罪孽”。

她的“罪孽”是【懒惰】......还有些什么罪名？难道是七宗罪？传说那是已经覆灭的地狱留下的划分标准，傲慢、色/欲、懒惰、贪婪、嫉妒和暴怒暴食，每个都有着罪不容恕的理由。

根据对方的话，不难判断女巫都是因为这种罪孽而被月亮女神选中，成为女巫的，就像是月亮女神的神名中的那句“罪孽的狱吏”一样，女巫们也正是因为有罪，而成为了邪神的仆从。

而所谓没有“罪孽”的莱妮，就是因此而不被月亮女神正式承认，甚至还能信仰光明神吗？相对的，没有魔法天赋者，只要具有罪孽便能成为女巫，既然这样，她们通过什么使用魔法？

他一边思考，一边忽的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警戒。

来人一头及肩红发，海蓝色的眼睛下残留着泪痕，些许雀斑，脸型较圆。

竟是少女莱妮。

但此时的莱妮，少了之前那种清澈的愚蠢感，显得有些沉默。她挎着一个背包，复杂地看着伊诺森，率先道：“你果然在这里。”

伊诺森和她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你怎么....”

莱妮垂眸：“我挣开丽特尔奶奶，跑回来的。妈妈已经不在村里了。”

二人齐齐沉默。

最终，还是伊诺森打破沉默：“对不起。”

莱妮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抬起眸，眼角还带着微红：“我来履行诺言，帮助你。”

“什么？”伊诺森愣了一下，他略一思索，反应过来：“是那个‘帮助’？”

之前在提供血液的时候，莱妮便说，有人要她帮助他。

这个人究竟是谁？伊诺森皱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莱妮点了点头，有些消沉：“这是交易。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

伊诺森皱眉：“什么意思？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莱妮打断他：“因为这是神明见证的。”

“妈妈作为女巫，每个月都需要献祭活人的灵魂。但我和月亮女神做了交易，我去完成祂的任务，祂便可以免去妈妈这项职责。”

.....伊诺森有些惊愕。

他不禁问：“可是，那是邪神.......”

“至少到现在，祂从未因这个降下惩罚。”莱妮闭了下眼睛，“所以，我想，如果完成这个交易.....祂会不会，救下妈妈？”

“.....这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了。”

伊诺森沉默了。

他最终斟酌着说：“可是这也会让你陷入危险。”

莱妮不置可否。她转身看向树林，提起别的：“这里是迷雾森林。”

伊诺森嗯了一声。他抬起头，本想继续劝对方离开，却不想对方抢先说：“这里很危险，我知道，但从小在这里长大，我多少也会比其他人更熟悉。”

“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点，我们可以先躲在那里。接露水和捕猎，勉强能维持生存。等到风头过了，再找个机会回去。”

“要不了多久，光明教堂就会将这里围起来了。找个时机，在他们松懈的时候溜出去，或者是，”莱妮顿了一下，“借助外援。”

她的意思是那条银环蛇背后的人，而伊诺森也想起了安第斯。对方现在依旧下落不明，但莱妮的出现也许便是音讯，思来想去，他径直问道：“和你交易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莱妮愣了愣，没有回答。

于是伊诺森道：“到现在还要隐瞒吗？”他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安第斯’，对吗？”

——除了安第斯，还有谁会委派边陲小村的一位半女巫，前来帮助他？

他们这跨越整个光明帝国的传送本就蹊跷，而突然出现的莱妮，身份更是敏感。一个信仰着光明神的半女巫，无论到哪一方都可以称作亵渎，但如果只是为了折中选择，却倒是很好理解。

选一个光明信徒来施加帮助，能够避免他的过度抗拒；而对方的半女巫身份，又能和月亮的邪神进行沟通。真相轻而易举就浮出水面，然而，莱妮的茫然表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谁？这是个男人名字？好奇怪.....”

伊诺森顿了一下。他的思路卡了下，只好换了一个表述：“一个金色短发、灰色眼睛的青年，武器是弓箭。”

莱妮果断地摇了摇头。在她心中，银环蛇的主人定然是女巫，而女巫定然是女人：“应该....不是？”

伊诺森于是就沉默了。

....不是安第斯？

他刚刚理好的思绪尽数卡壳，短暂地呆滞了一会儿。

神甫试图头脑风暴，无果，败下阵来：“.....那是谁？”

除了安第斯，谁会通过月亮女神，和莱妮做交易？

莱妮倒是知道对方的伴生是银环蛇，正准备提醒，不过还是悬崖勒马地想起对方不想暴露，及时闭了嘴。这点小小的欲言又止，就被伊诺森敏锐地发觉，抬头看向莱妮，正想问什么，忽地感到身旁雾气变浓了些。

原本还算能勉强视物的白雾蒙蒙，忽地变得更为浓重，仅能看清周身三米，森林中也突然响起树叶摩擦的细碎声音，让伊诺森下意识地挡在莱妮身前。

他皱起眉：“有东西过来了。”

“什么？！”莱妮惊吓，她猛地想起什么：“对，现在外面应该快到晚上了——糟了，我突然想起来，迷雾森林晚上有魔物出没....”

伊诺森皱起眉。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问莱妮战斗能力怎么样，就见对方十分恐惧地往他背后一躲：“天哪，怎么办，我又想起我平常只是在外围抓青蛙，都不敢待到黄昏，晚上是什么样还没见过——等等，你的魔法是不是被封印了！？”

她如梦初醒，脸色惊恐地看着伊诺森。

伊诺森：......

情绪忽然就不连贯了。

天色已经暗下去，迷雾中，传来沉重的步伐。

仿佛是巨兽迫近，黑影隐约显现，即使魔法被封印，光明神甫依旧下意识地握紧法杖，咽了口唾沫。

而这，只是夜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