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吃饱喝足后,便打算先去研究院的宿舍楼放一下行李,虽然也没有多少,甚至还没有她二婶随身携带的那个布包东西值钱。
她瞥了眼硬要跟过来宿舍的二婶。
苏禾离开的那段时间,张桂花在亭子里歇着,脑袋也凉快了不少,心思便活络起来了。
心中盘算着既然领导不在,那她就在这里跟着苏禾耗几天,总归能见到领导一面。
听说苏禾要嫁的人性子差,要是到时候小两口闹什么矛盾,自己也正好趁此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等在研究院里混熟了,何愁找不到一份工。
她这边算盘打的极响,可惜苏禾却不接招。
外头,小满独自一个站在门口,心里还懵着。
他回想着苏禾吃饭时一口一个菜,那风卷残云的样子,以及随后立刻表示要嫁给陆工时的场景,都还有些恍恍惚惚。
就在这时,屋里头苏禾二婶那尖酸的骂声就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我辛辛苦苦送你来这里,你竟敢把我赶回去!”二婶张桂花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裳,下摆掖在裤腰里,双手叉着腰。
要是不能跟苏禾住在一块儿,她还怎么靠这丫头去接触领导,找那层关系?
瞅见苏禾背对着自己,一副完全不搭理的模样,张桂花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自己这侄女自从醒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仅变得伶牙俐齿,还胆大包天忤逆长辈了。
可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哪能突然就变了性子?恐怕就是没受到教训,才这么无法无天!
张桂花见人半天不吭声,气得狠了,抄起旁边放在屋角的扫帚,就要往苏禾身上抽。
“你妈说得真是一点不错,你这赔钱货就是得多打,才能长记性!”
早就发现不对劲,悄悄开了一道门缝的小满脑子顿时如临大敌:“阿姨你好好说话,干啥也不能打人啊!”
小满连忙闪进屋子横在两人之间。
好在他年轻,不然还真的应付不来这接二连三的变化。
苏禾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二婶手中的扫帚,暗暗心惊。
她初来乍到,这研究院又看着和她前世参观过的建筑差不多,倍感亲切亲切,不知不觉便让她卸下了防备。
不过也是她低估张桂花,没想到在人家的地盘竟然也敢撒野。
“多谢你,小满同志。”
苏禾心稍稍放下,她这二婶最爱面子。甭管自家关起门来是闹得再凶,可出了门,她总归还是要顾着点脸面的。
再说句实在的,她要是真想进这研究院找个活儿干,怎么可能还会去得罪人家技术人员?
果不其然,二婶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被临时冒出来的吴小满给冲散了大半。她只得讪笑着,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扫帚。
“晓满同志,这都是误会,我这不是一时气糊涂了嘛!”
晓满同志不搭理她,只是警戒地盯着她瞧。
说实在的,他对这位所谓的“长辈”印象可算不上好。瞅瞅眼前这位脸色煞白的姑娘,她那未过门的对象,如今还躺在那儿昏迷不醒。
可这位开口闭口关心的,却是上级领导出面找工作的事情,如今竟然还敢打人,小满心里早就生出了一股子嫌弃。
二婶碰了个软钉子,得了没趣,只好把脸转向苏禾。
苏禾那淡然的表情,瞅着就让人来气,可她这会儿也只能硬生生地把自己的那股子火气往下压,勉强挤出一点和气出来,“好侄女,你自小就干不了粗活,要是身边没人照看着你,那可怎么得了!”
苏禾斜睨了一眼那把扫帚,语气温和地问:“照您这么说,您照看我的法子,就是用扫帚打我吗?”
“咋可能!二婶那是无心的,”
她偷眼瞧了瞧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小满同志,咬着牙说道,“要不你就跟这位同志说一声,让我也留下来照看你算了,再说了,我可是你亲二婶,也算不上什么外人不是?”
你确实算不上外人,可你却是会害人的。
苏禾笑了笑,说:“二婶这话倒是没说错,我这身子骨弱,确实干不了重活。要是没人能帮衬,确实是个大麻烦。”
瞅见二婶脸上露出了那股子得意劲儿,苏禾不紧不慢地又添了一句:“不过再怎么着,我也是要结婚的人了,这些事我都会慢慢学着做的,二婶您往后就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说到最后,苏禾甚至非常激昂地握紧了拳头,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二婶那脸登时就黑了下来。
可苏禾现在吃饱喝足,战斗力十足,说话底气也足了。
不就是演戏吗?
她当时被自家导师溜来溜去的时候,演技可比这好多了。
“现在人也送到了,那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苏禾的声音不高,却软里带硬,“我记得我妈说让您送我过来就好了,还是您想在这里找份工做?”
她能不看清二婶那点心思?
研究院可是国家单位,是比铁饭碗更顶的金饭碗,如果她能借着亲属这个名头在这里找份工作,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哪有?”
被当场戳穿的二婶顿时慌了神,忙不迭地否认:“你这死丫头片子,嘴巴怎么就这么毒?”
苏禾不搭理她的谩骂,抬起手指着走廊那边的墙壁。
那里规规矩矩地贴着一张都泛黄了的《院区暂行管理条例》,苏禾一进宿舍楼的时候就看到了。
“二婶,研究所有规矩,外来的亲戚只能住一个晚上。您要是再赖着不走,保卫科要罚款一块二,还得写那检讨书。”
“哎哟……你这死丫头,读书把脑子读傻了!通融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吗!”二婶的嗓门一下子拔得老高,引得门外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往这边瞧。
“我倒是想为您通融,可您也瞧见了,人家陆工眼下还躺在那病床上呢,说不定这一辈子就起不来了。您难道还打算趁着这个空当儿,赖在这儿住一辈子不成?”
苏禾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二婶的脑门子上:“提醒一下,您今天要是能尽早动身的话,估计还能赶上长途车,这里的招待所可是有点贵的。”
二婶登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那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像变戏法的。
但是她也心疼钱,最后也只能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气鼓鼓地拉开门:“你等我回去怎么跟你父母说!”
二婶这个定时炸弹终于走了,苏禾松了口气。
小满也是第一次应付这种场景:“你家长辈还真是……”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话不合时宜,他立刻止住了话头。
苏禾却摆摆手:“没事,她这人就这样。小满同志,那我晚上还可以自己去吃饭吗?”
苏和摸摸肚子,感觉又有点饿了。
吵架果然真的耗费体力。
小满看着她毫不在意多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姑娘好像中午就把饭菜都吃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