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归乡 第1章 第 1 章

林砚盯着电脑屏幕上最后一行代码，指尖在键盘上轻快地敲下最后一个分号。当他按下保存键时，窗外的晚霞正染透半边天，橙红色的光芒透过落地窗，洒在办公区的隔断上，将整个开放式办公室映照得一片暖融。

“总算搞定了。”他长舒一口气，向后靠在办公椅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这是一家位于城市CBD中心的互联网公司，林砚在这里担任后端开发工程师已经三年。项目上线前的最后一周，团队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今天是他这半个月来第一次准时下班。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弹出母亲发来的消息：“炖了你爱吃的排骨，早点回来。”

简短的文字背后，林砚仿佛能看到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小心翼翼地掀开砂锅盖子，用勺子轻轻搅动锅中咕嘟冒泡的排骨汤，再撒上一把他最爱的香菜。父亲应该正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翻阅当天的晚报，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墙上的挂钟。

想到这，林砚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迅速回复：“马上回家，留点汤给我。”

收拾背包时，同事小王从隔壁工位探过头来：“哟，今天这么早？不像你啊。”

“项目刚上线，得回去陪爸妈吃个饭。”林砚将笔记本电脑塞进双肩包，拉上拉链，“这半个月几乎没着家，我妈都快不认得我这个儿子了。”

小王会意地点头：“理解理解，我上周回家，我妈也说我就差把公司当宿舍了。快走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林砚笑着拍了拍小王的肩膀，拎起背包快步走出办公区。经过前台时，他瞥见镜中的自己——略显凌乱的短发，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身上是穿了多年的灰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整个人散发着程序员特有的疲惫感。

“是该好好休息几天了。”他心想。

电梯从28层缓缓下降，透过玻璃幕墙，林砚俯瞰着这座他出生、成长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熟悉的街景在暮色中渐渐模糊。这是他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转角都刻印着成长的记忆——小学时和伙伴们追逐打闹的小巷，中学时常去的书店，大学时与初恋女友约会的公园，还有现在每天上下班必经的地铁站。

走出写字楼，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而来。林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汽车尾气、路边小吃摊的香气和远处公园飘来的桂花香——这是属于城市的、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他习惯性地走向公交站，却又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叫了辆网约车。“今天就奢侈一回吧，”他对自己说，“早点到家，多陪爸妈聊聊天。”

等车的间隙，林砚打开手机相册，翻看上周回家时拍的照片。照片里，母亲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父亲则一如既往地严肃，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那是他难得不加班的周末，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聊着家长里短，从邻居家的婚嫁聊到国际新闻，平淡却温馨。

“师傅，去锦华小区。”上车后，林砚对司机说道。

车辆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缓慢前行。林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公司楼下那家他常去的咖啡厅，每次加班到深夜都会在那里买一杯美式；转角处的24小时书店，他曾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周末下午；还有那家老字号的面馆，从他小学时就开始营业，味道二十多年未曾改变。

这一切平凡而熟悉的日常，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他不知道的是，这看似普通的归家之路，即将成为他记忆中最为珍贵的片段。

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阿砚，到哪了？排骨都快炖烂了，你爸非要等你回来再开饭。”

林砚笑着回复：“马上就到小区门口了，让我爸先吃吧，别饿着了。”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父亲一定会等他。在这个家里，晚饭时间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无论多晚，他们都会等到彼此到齐才开饭。这个习惯从他上小学时一直延续到现在，成了这个家不成文的规定。

车辆驶过最后一个红绿灯，转入熟悉的街道。锦华小区的大门已经映入眼帘，那是他住了十几年的老小区，墙上的爬山虎一年比一年茂盛，保安亭里的老张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师傅，就停在这里吧，我走进去。”林砚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他喜欢沿着这条林荫道慢慢走回家的感觉。

道路两旁的法桐树叶子已开始泛黄，秋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几只流浪猫从草丛中探出头来，认出是他，亲昵地凑上前来。林砚从背包侧袋掏出常备的猫粮，撒在路边——这也是他下班路上的日常之一。

走到第三栋楼前，他抬头望向四楼那个熟悉的窗户——厨房的灯亮着，隐约能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阳台上，父亲养的那些花草在暮色中形成一片朦胧的绿意。

林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上面挂着的除了家门钥匙，还有一个小小的公交卡扣，那是他大学时参加编程比赛的纪念品。他轻轻摩挲着那把已经被磨得光滑的钥匙，准备插入锁孔。

这一刻，他心中满是平静的期待——热腾腾的排骨汤，父母的唠叨，饭后或许还能陪父亲下盘棋，或者帮母亲整理她那些总是搞不懂的智能手机问题。这些都是他生活中最为平凡的片段，却是支撑他度过每一个加班夜的温暖力量。

他不知道，这将会是他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见到这熟悉的景象；也不知道，这串钥匙将不再是开启家门的工具，而成为连接过去生活的唯一信物。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道，转动了钥匙。

门内传来母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父亲放下报纸的窸窣声，还有电视里传来的新闻播报声——这一切熟悉的声音，即将被一片死寂的异世界所取代。

但此刻的林砚，对此一无所知。他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将他包裹在家的安全感中。

“妈，我回来了。排骨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