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真相大白
父亲当年骤然离职的谜团,像一枚生了锈的铁锚,二十多年来一直沉在温时叙心底,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这些日子,他攥着李师傅给的那串模糊线索——“老王回了乡下,好像在城郊那片村落”,像一头执拗的猎犬,跑遍了城郊所有带“王”字的村庄,磨破了两双帆布鞋,问遍了路边的杂货铺老板、田埂上的老农,可老王就像被晨雾裹住的影子,连一丝踪迹都摸不着。
一次次的失望像冷雨浇头,当他第无数次把寻人启事贴在村口的老槐树上,看着纸条在风里簌簌发抖时,心底的火苗几乎要被浇灭。就在这时,陆景源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秋日的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深灰色的风衣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手里捏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步伐沉稳地朝温时叙走来。
“我帮你找到了老王的地址。”陆景源将纸条递过去,指尖带着清晨的微凉,纸条上的字迹是他惯有的工整,地址清晰地写着“城郊清溪村三组17号”。“他现在住在这里,我已经托人提前联系过,他同意见我们,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
温时叙的眼睛猛地亮了,像被风吹燃的火星,他接过纸条,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惊讶地抬眼看向陆景源:“你怎么会……找到他的?我找了快一个月,连点线索都没有。”
“我动用了一些资源。”陆景源淡淡一笑,阳光落在他眼底,漾开细碎的暖意,“我知道你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这不仅是你父亲的心结,也是老厂历史里的一块疤,我想帮你把它揭开。”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剂定心丸,瞬间稳住了温时叙焦躁的心。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轻纱似的裹着村庄,两人就驱车出发了。车子驶离市区,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前行,路两旁的稻田翻着金浪,风吹过,稻穗轻摇,像在低声诉说着乡村的晨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稻穗的清甜,混杂着晨露的湿气,让人紧绷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下来。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清溪村。村子卧在青山脚下,一条小溪穿村而过,溪水潺潺,岸边的芦苇荡泛着白芒。在村民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老王的家——一栋爬满牵牛花的砖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石榴树,熟透的石榴像红灯笼似的挂在枝头,几只母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刨着食。
“咚咚咚。”温时叙敲响了木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老王探出头来。他头发已经全白了,像落了一层霜,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看到温时叙和陆景源,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警惕取代,像受惊的老兔:“温老师?陆先生?你们……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我已经十几年没跟老厂的人来往了。”
“王师傅,打扰您了。”温时叙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目光紧紧盯着老王,“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二十多年前,老厂那台进口机床着火,您是当时负责维修的师傅,李师傅说,您当时就发现,设备的线路不是自然损坏,是被人动了手脚,对吗?”
“轰”的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老王耳边炸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眼神里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慌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门框,指节泛白:“我……我不记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忘干净了。”
“王师傅,您别害怕。”陆景源上前一步,挡住了老王想关门的动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眼神坚定地看着老王,“我们不是来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还原当年的真相。当年是张富贵威胁您,让您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对吗?现在他已经身败名裂,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您再也不用怕他了。”
老王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陆景源眼底的真诚,又看了看温时叙脸上的期盼,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石榴树叶的“沙沙”声,像在替他诉说着积压多年的为难。
过了很久,老王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像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带着二十多年的沉重。他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好吧,我告诉你们。当年火灾灭了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拆设备外壳,一打开我就傻了——那线路根本不是自然短路,是有人用剪刀把主线剪断,又胡乱接了回去,接口处连绝缘胶带都没缠,一通电,不烧才怪。”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像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我当时就想跑去告诉厂长,可张富贵当天晚上就摸到我家,堵在门口威胁我。他说,要是我敢把这事说出去,就立刻开除我,还要让我在整个机械行业都混不下去。我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小儿子当时还在住院,我实在不敢得罪他,只能把这事咽进肚子里,一咽就是二十多年。”
“果然是他!”温时叙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咔咔”响,眼底的怒火像要喷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么多年,父亲一直背负着“操作失误、毁了工厂设备”的骂名,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夜里常常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这一切,都是张富贵那个小人一手策划的!
“王师傅,谢谢您。”陆景源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语气诚恳,“您当年是被逼无奈,这段委屈,我们记在心里。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白白受了这二十年的煎熬。”
从老王家里出来,阳光已经升到了头顶,金灿灿地洒在身上,可温时叙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在一起。有对张富贵的愤怒,有对父亲的心疼,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压在父亲心头二十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他转头看向陆景源,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连睫毛都镀上了一层金边。温时叙的心里涌满了感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真诚:“陆景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老王,我父亲也可能永远背着那个骂名。”
陆景源转过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像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