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中守护
临时工作室的门被温时叙从里面反锁,门栓“咔嗒”一声落下,像把他与外界的所有光亮都隔在了门外。屋内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勉强照亮工作台,他弓着背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乱麻般缠绕,每一次尝试恢复素材,都以“访问被拒绝”的冰冷提示告终。
硬盘被锁得死死的,像被灌了铅的铁盒,任凭他换了多少种破解软件,都只换来毫无回应的沉默。温时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梳理整齐的发丝此刻乱糟糟地竖起来,眼底布满红血丝,像熬了几个通宵的困兽。他一拳砸在桌面上,鼠标被震得滑出去老远,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温老师,开门啊,我们给你带了热粥。”门外传来张师傅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温时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躁火,起身拉开门。工人们挤在门口,手里捧着保温桶、揣着刚蒸好的馒头,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张师傅率先走进来,把冒着热气的粥放在桌上,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暖意:“温老师,别难过,身体要紧。我们都相信你,也相信陆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相信?”温时叙拿起粥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却凉得像浸在冰水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是商人,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利益至上的血。我太天真了,以为我们一起拍过老厂的晨光,一起听过大爷的故事,就有了什么默契,以为他真的懂我镜头里的那些不舍。”
粥的热气氤氲在他眼前,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眼底的失落。
与此同时,盛景投行的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却冷得像冰窖。陆景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在鼠标上轻点,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后台数据,红色的警告标识像针一样扎眼。技术团队刚发来调查报告,清晰地显示出纪录片下架操作的源头——是董事会的李董私下联系了各大平台,不仅强制下架,还动用了人脉封锁了所有申诉通道,就是要断了温时叙的后路。
“陆总,要不要我们直接联系平台方,出示证据说明情况,把片子恢复上架?”助理站在一旁,语气里带着焦急。
陆景源缓缓摇头,黑眸里翻涌着沉郁的光:“不行。董事会的人现在正盯着我,就盼着我出错。我出面干预,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不仅会彻底封杀纪录片,甚至可能对温时叙不利。”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助理,眼神变得坚定:“你去联系几家小众的纪录片平台,用匿名账号把温时叙的素材分段上传,再找一些关注非遗和城市记忆的自媒体博主,让他们帮忙转发扩散,切记,全程匿名,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明白,我这就去办。”助理立刻转身离开。
陆景源看着屏幕上温时叙拍摄的老厂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画面里那台锈迹斑斑的机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不能让温时叙的心血白费,更不能让老厂的故事就此沉寂。
接下来的几天,温时叙几乎要放弃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刷新网页,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纪录片片段竟然出现在了几个小众的纪录片平台上。起初只是零星的播放量,可没过多久,就像被点燃的星火,迅速在网络上蔓延开来。自媒体博主们纷纷转发,配文里满是对老厂历史的惋惜、对工人群体的同情,评论区里更是一片沸腾,热度不减反增。
“是网友们自发帮我转发的吗?”温时叙看着不断上涨的播放量,眼眶微微发热。他以为是自己的坚持打动了陌生人,却不知道,每一条转发的背后,都藏着陆景源默默的守护。
陆景源并没有停下脚步。他通过内部渠道查到,李董等人不甘心失败,竟然打算绕过他,直接安排施工队进场,先拆除老厂西侧的几栋厂房,造成既成事实。这个消息像惊雷般在他心头炸响,他立刻想给温时叙打电话,可指尖刚触到屏幕,又猛地停下。他不能暴露自己,否则只会给温时叙带来更大的麻烦。
犹豫片刻,陆景源用一个新注册的匿名手机号,给温时叙发了一条短信:“小心,有人要强行进场。”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生怕温时叙没有看到。
温时叙看到短信时,正蹲在地上整理拍摄设备。他心里猛地一紧,短信内容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他没有多想,立刻站起身,拿起喇叭跑到厂区门口,召集工人们:“大家听我说,可能有人要强行进场拆厂房,我们得赶紧在门口值守,绝不能让他们进来!”
工人们一听,立刻抄起手边的扳手、铁锹,纷纷跑到厂区门口,自发地排成一道人墙,眼神坚定地望着路口。
果然,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阵刺耳的机器轰鸣声就从远处传来。十几辆工程车浩浩荡荡地驶来,后面跟着几十名穿着工装的施工队队员,手里拿着撬棍、电钻,气势汹汹地直奔老厂区。
“你们干什么?赶紧让开!”施工队的负责人走在最前面,双手叉腰,态度蛮横,“这是盛景投行的项目,我们奉命来拆除,耽误了工期,你们赔得起吗?”
“赔不起也不能拆!”张师傅往前站了一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老扳手,“这是我们干了一辈子的地方,没有我们的同意,谁也别想动这里一砖一瓦!”
“就是!想拆厂房,先踏过我们的尸体!”工人们齐声喊道,人墙又往前提了提,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双方僵持不下,施工队的负责人脸色一沉,朝身后挥了挥手:“给我冲进去!出了问题我负责!”
施工队员们立刻涌上来,推搡着工人们。混乱中,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张师傅一把,老人本就年迈,身形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张师傅!”温时叙惊呼一声,立刻冲过去扶住他,看到老人膝盖上渗出的鲜血,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施工队的人:“你们太过分了!简直无法无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吱呀”一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陆景源带着助理快步走下来,他身着深色西装,脸色冷峻得像结了冰,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一步步走向人群。
“谁让你们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这里一砖一瓦?”
施工队的负责人愣了一下,看到陆景源,脸上的蛮横立刻收敛了几分,结结巴巴地说:“陆总,是、是董事会的李董让我们来的,他说您已经被暂停职务,这个项目由他负责……”
“我不管是谁让你们来的。”陆景源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还有这些设备,马上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施工队的负责人看着陆景源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周围怒目而视的工人们,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只好悻悻地挥了挥手:“走!我们走!”
施工队的人骂骂咧咧地收起设备,登上工程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温时叙扶着张师傅站起身,看着陆景源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涌在一起。他刚才明明收到了匿名短信,现在陆景源又恰好及时出现,这一切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个匿名提醒他的人,就是陆景源。
“你怎么会来?”温时叙忍不住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景源转过身,目光掠过他脸上的泪痕,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却很快掩饰过去,只是淡淡地说:“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强行进场,担心你们出事,就赶过来了。”他刻意避开了匿名短信的事,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里我会处理,你们先带张师傅去医院看看,回去休息吧。”
温时叙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问他是不是一直在暗中帮自己,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墙,看得见彼此,却又无法真正靠近,那层隔阂,像秋雨过后的薄雾,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