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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旅行葬礼 第1章 第 1 章

作者:YESNT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12 18:17:03 来源:文学城

一分钟不到,母亲一共打了四个电话过来,电话比搞电销卖酒的同事们还打得勤快。

第四次,程禾在微信上回复完顾客的诉求,终于拿起了手机,接通电话。

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淡,内容平淡地流入程禾的耳朵,进一步将她大脑内的繁杂信息蚕食殆尽。

“你奶死了。”

轻飘飘的四个字充盈着程禾的思想,在空荡荡的大脑内传来传去。

一时间程禾只觉得浑身麻木,麻木得她甚至感受不到悲伤,瘫坐在工位上盯着企业微信时不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周围同事拨打电话时嘈杂不已的各种推销话术词汇的在这一刻完美被双耳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去往隔壁的办公室。

*

“你要请三天假?”办公桌后的女人翘着二郎腿,懒懒地靠在软椅上,叹了一口气,一边用手机打字一边问她。

“嗯。”

女人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语气有点不耐烦,“最近这段时间很忙你不知道吗?”

“我明白,组长,但是我奶”

程禾的声音被猝然打断,女人的大拇指指向对面的玻璃墙,冷冰冰的说:“你奶怎么着我都管不着,想请假,你去隔壁,钱主管没问题,我这边也没问题。”

忙来忙去,每天不都忙骗人买酒那点事。程禾不想跟她理论工作忙不忙的问题,转身去了隔壁。

隔壁办公室里没有人。

直到中午吃完午饭,主管和组长两人才哼着小曲儿聊着八卦进办公室。

程禾敲了敲门,听到同意声,推开门进去。

办公室里的两人说说笑笑,在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女人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游走,咂嘴摇头,“你还真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程禾懒得管她,直接说明来意。

黑皮沙发上戴眼镜的男人听罢,梗着脖子盯她看了好一会儿,“请假,还请三天。”

半晌,他抬起桌上的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你请假回去你奶就能活过来吗?”

空了几个小时的大脑在这一刻,瞬间被男人的一句话击穿。

程禾不解地拧着眉头,“什么?”

“好死不死,这个时候死。”斜对面女人的话飘过来。

程禾茫然地站在办公室里,茶几上的电炉上烧着热水,茶壶盖被水蒸气顶得跳起来。

水蒸气白烟袅袅,却隐藏不了一点沙发上男人的刻薄嘴脸。

一男一女因为请假一事在办公室对程禾里开展漫长的联合国批判性会议。

她没听进去一个字,身体诚实地离开办公室,回到工位,拿起挂在椅子上的皮包。

将上面的金色链子取下后,在右手上裹了裹,缠满了半只手,再折返回右边的办公室。

混战八分钟,程禾的右手手背被链子硌出了血,钱主管鼻子被打出血,女人的脑袋也准准地和茶几拜了天地。

这场架程禾打赢了。领导怕警察来看见公司的电销业务,不敢报警,程禾得以成功离职,代价是这个月十几天的班白上。

下午,坐上回老家的高铁,高铁钻了数不清的隧洞,片刻光亮后,又是漫长的隧道。

空气中像是有只透明的大手,发出无数根丝线,像牵木偶一样牵引着她,将她带往高铁站,带出高铁,带她上了出租,去客运站坐中巴车,下了车,再坐上路边摩的师傅的摩托车。

摩的车停在大伯家门口,程禾付完款,望着在门口张罗帮忙的邻居们,呼喊声西边响,东边应,炮仗声每隔几十秒就在意想不到的方位炸开,炸得程禾心颤。

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不在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消失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

奶奶生前与人为善,除了她亲生的那几个东西越养越不熟以外,村里很多人都跟她很熟。

她生前爱热闹,今天家门口确实热闹,就连平时腿脚不便,不常出门的老太老大爷也赶过来送她。

灵堂被设在大伯家堂屋里,程禾拖着步子走到灵堂。

灵堂中间摆放的棺木是奶奶从早就买好的,之前因为下雨发大水,棺木放在楼房里,底板被水泡了很长时间,有些坏了。她以前总是说等过段时间,凑个几千块,买一副新的,结果现在也没买上。她的好儿子计划为她办一场葬礼,风风光光收礼金,却舍不得买一副好棺木。

棺才板已经合上了,程禾盯着紧闭的黑色棺材板出神,大脑又开始不合时宜的联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奶奶现在就躺在这个棺材里,她可以不管不顾的推开棺材板去看奶奶的最后一面。

她动不了手。

薛定谔的猫,棺材里的奶奶,只要她不打开,就……

可眼前的盒子是棺材,是被赋予死亡含义的盒子。

邻居大婶在旁边安慰她,大婶说奶奶是寿终正寝,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早早穿上寿衣,自己躺进棺材板儿里的。

程禾两眼无神,邻居婶婶却哭红了眼。

她看了一圈来吊唁的人,今天流泪的人,估计只有几个邻居婶婶的眼泪是真的。

她也想安慰她们,但是今天长时间没怎么说话,嗓子被一团气堵着,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贺萍飞小跑进灵堂,看见女儿的那一刻,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温和地拍打着,手上动作像是要安慰她,嘴里又说着令人想死的话,“程禾,你在这啊,听人说你回来了,家里来了个客人,我正到处找你去看看呢。”

程禾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与母亲感情淡,没必要在奶奶跟前上演母女情深。

邻居婶婶了解贺萍飞的脾气,跟个二傻子一样,说话做事从不过大脑,不过看在她是程禾在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的份上,专门给母女二人腾地,留个单独的空间给她们。

临走时,特意在贺萍飞耳边提醒了一句,“小禾从小是她奶奶带大的,跟她奶亲,你多和孩子说说话,别让她太伤心。”

贺萍飞笑了笑,完全没放在心上,邻居婶子前脚走,她后一步就拥上来拉住程禾的手,“小禾,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你小学同学,小杜也来了,就在大门口,他还挺想见你的。我带你去给他看看。”

程禾难以置信地抽出手,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该哭。

母亲这个人做事一向没深没浅没底线。

“你看一下这个是什么?”程禾双手拍了拍棺材侧板,吞下一口气,哽咽苦笑道:“里面的那个人是谁?你觉得这个时候是急忙把我嫁出去的好时机吗?”

贺萍飞丝毫不在意,“但是人家小杜来都来了。”

程禾懒得跟母亲说什么人情常理,因为她不懂,换而言之,她就不想懂。

她这个人自私惯了,哪里会考虑别人。

“我是我奶带大的,从我八岁到现在,从你改嫁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只有你半路上捡来的那三个儿子你不知道吗?”程禾无力地扯着嘴角苦笑,多年的委屈心酸到头来转为一丝丝逞强的笑容浮现于脸上,“我就算随便找个男人嫁出去,人家只给我百来块的彩礼钱,我也会全部买成纸钱烧下去给我奶,跟你没关系好吗?你现在想卖女儿了?你女儿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跟你亲生儿子一起死了,你不是一直这样以为的吗?你现在怎么忘了呢?”

她的斥责连连抛过去,母亲身上自动生出一睹气墙隔绝。

这是母亲最厉害的地方,自从自己长大成年,她对自己的习惯性暴戾突然就转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沉默。

无论自己怎么歇斯底里,在她面前,她向来是一副呆板死机的样子,不听,不问,不在意。

她不会听进去一个字的。她总是这样,把人逼成疯子,然后漠然置之,一转身,又当做一切没发生,不存在。

程禾撇过头,视线转向天花板,不想看她扮出来的一脸无辜。

“小禾,你给妈妈一次机会好不好?”贺萍飞再次重复这句话,接着哀求乞怜,“就是因为你奶不在了,我才需要给你找个靠山,不让你奶操心呀!”

程禾转眸看向她,她说这句话时眼里充满急色,没有任何悔意与歉意。

程禾见多了,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去见男人,一时服软。

奶奶过世,她能急着打电话给自己,估计也是催自己回来见所谓的小杜。

不然,她不会打电话给自己的。

“我不会去见什么小杜,你说的那些男人我谁也不见。我宁愿后一步跟我奶去,我也不会被你卖出去凑钱来养你那三个大儿子。”程禾语气决绝,“我死我也要死得离你远远的,烧成骨头块也不会让你拿我的尸体卖去给人配冥婚赚钱的。你懂了吗?”

贺萍飞瞪着大眼,不气不恼。

又是这样。

程禾抹了一把脸,提前一步离开灵堂。贺萍飞的声音在身后追赶,她继续装傻,当着别人的面大声恳求程禾理解她的一片苦心。

围站在火炉边聊天的人齐刷刷看向程禾,程禾不顾旁人的目光,回头,大吼:“滚!别来烦我!你别在这当着所有人的面装可怜,你那个鬼样子不是可怜,是心虚!别来恶心老子!”

她没时间去管其他人如何看待她对母亲的态度,她只想回房间单独呆几分钟,当具没有任何思想的空壳。

周琴见她从灵堂里出来,连忙迎上来,“小禾,你赶紧去吧你奶的旧衣服收拾收拾,晚上一块烧了。”

程禾没来得及回她,下一秒大伯母就挂着笑脸去招呼来打麻将的客人。

笑声爽朗,穿透仲春的凉意,寒气渗人。

奶奶和自己住在大伯家斜后方的老房子,程禾踏出大伯家的院坝,定定地站在蓝色铁皮大门口外,回头望向院内,来帮忙的邻居们面容沮丧,大姑姑大伯母,大伯,大姑父,两个堂哥在人群里挥斥方遒,纵使能停下来半刻,脸上也不见任何悲色,笑脸也是给到手机里播放的短视频。

奶奶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脉被爷爷那糟老头子的基因捂得真是冰冷。

她的四个孩子,找不着一个像她的。

一大家子人,眼睛红的只有两个,大堂哥的一双儿女。

对大伯来说,死人是一桩生意,做生意赚钱,又有什么可悲的。

程禾埋着头回到老房子,这边没有什么人,前面的热闹传不到这里,仅剩的哀伤和悲凉被风全部传送到这里。

奶奶的房门开着,她走进去,床铺被翻得乱七八糟,垫在床底下的旧褥子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床上堆满了买给她的衣服,外观上简直像是一座坟,衣柜里的所有衣物全部腾至床上,包括奶奶之前装存折的帆布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强盗进门打劫了。

三间屋子里,也只有自己的房间是整齐的,因为被锁上了,暂时打不开。

“呼~”

程禾转回奶奶的房间,看着床上的糟乱,长吁一口气,进而将堆成一团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折叠好,重新放回衣柜。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木床的床沿,天亮坐到天黑,直到外面飘来杀猪一般的嚎啕哭声。

开始哭丧了。

程禾站起来,双脚没有知觉,去往大伯家的几十米小路,走一步,停一步。

打着摆子走到灵堂,所有人都围在一块,看奶奶的儿女后辈一个接着一个跪在棺前嚎哭。

这是一个过场,哭丧的人声音尽可能嘹亮,哭声越大声,说明越难过。这时候,边上会有人出来劝哭,适当拉一下。

程禾在人群边默默数数,很好,没一个超过一分钟的。

出面劝哭的人刚走上去,手才摸到肩膀,还没开始劝哭拉人呢,跪在地上的人就已经抓着她起身。

“小禾,去给你奶磕几个头吧。”程文捏了捏眼角,走到程禾面前,手拍着她的肩膀。

“嗯。”

她听大伯的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棺木前,从容地跪在地上,头砸得地板咚咚响,手掌撑地起身,回到人群中间。

来帮忙的人看着她窃窃私语。

“这个小姑娘,她奶把她养这么大,一颗眼泪都没掉,这心感觉比她大大伯大伯母的还硬啊。”

“好歹也要装一下不是。”

“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果然啊,程家的心黑是祖传的。”

“......”

身后人的指责声程禾全听在心里。

没什么感觉。

或许,是老程家遗传的黑心肠基因,时隔二十六年,终于在自己身上显验了。

她安静地移了个位置,坐在盛放瓜子茶水的桌边,自顾自地往一次性塑料杯里倒白酒,一杯接着一杯喝。

自己没出息不敢当着亲戚长辈的面发疯,只能依靠酒精。

两口白酒下肚,嗓子被灼烧得火辣辣地疼。程禾面红耳涨,感受不到半点醉意。

没事,继续喝。

“哎哟,白酒不能这样闷。”给火炉添煤的中年男人看见她把白酒当成白水喝,扔下手里的铲子过去拉她。

程禾提着装白酒的水壶,像滩死水一样贴着身后的瓷砖墙,目光涣散,看不清眼前的人影,但她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幺叔,他们都说我黑芯子。但是我不像我爸妈也不像我大伯他们啊,我只是哭不出来而已,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男人去夺她手上的酒壶,“你是不是黑芯子,我看你长这么大我会不清楚?你喝闷到了,不要管他们乱扯嘴。”

“对喔,我喝多了。”程禾死死拽住酒壶把手,直勾勾站起来,扒开挡在眼前的男人,往人群里走。

“你去哪里?”

“我喝多了。我去给我奶哭两个。”

哭嘛,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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