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屠刀，放弃治疗 第21章 午休舱

“请按照提示步骤进入午休舱。”

“这位研究员，你在听吗？”

见南柯没动静，一开始还站得笔挺的中年女性管理员脸上营业性的笑容也有些绷不住了。

她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扯了扯，使得整张脸上遍布的细纹都加深了。

“这位研究员，你好？”

“恩？”

很显然南柯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疑惑地抬起脸，长而卷的睫毛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投上一抹迷蒙的阴影。

“南柯，你还好吗？”

注意到南柯的心不在焉，法法的语气透露着些许担忧。

“恩，没事。”

尽管这么回答着，南柯那缩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左手却紧紧攥着那张盖雅偷偷塞给她的工牌。

原来，她一直在思考工牌与那鳄鱼人的关联性。

根据南柯所知，污染研究院的内部几乎有上百道闸门，如果没有可以刷开闸门的卡片，在研究院内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研究员们在一般情况下，都会将这张象征身份的塑料工牌牢牢夹在胸前的位置。

一是快速向其他同事告知自己的身份，二来又方便通过数量众多的闸门。

难道这个实验体逃出来之前还顺带掳走了某个研究员的白大褂？

失去了理智的怪物还会有这个意识吗？

那怪物又是怎么知道刷卡才能通过闸机的呢？

种种疑问就像一个巨大而又深不见底的漩涡，南柯就如同在漩涡边缘行驶的一叶小舟，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

摸了摸下巴，南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哐哐——

两声指节敲击硬物所发出的清脆声响突然在耳侧响起，把心思不知道还在哪里神游的南柯吓得一激灵。

“这位...南柯研究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南柯从管理员从紧咬的牙关中发出的声音里品出一丝被强忍住的怒意，那头卷曲如泡面一般的小卷发也随着她摇晃的身体而轻微弹动。

尽管表情看起来还算比较客气，但她看向南柯的眼神中明显已经染上了强烈的不耐烦。

南柯感觉自己再不回答她，下一秒就要被这个管理员阿姨揍出门了。

为免生疑，南柯赶紧抽出口袋中的手扶上额头，摆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抱歉啊管理员姐姐，我才刚来不久，一报到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可能是一下子实验做多了有些劳累过度，最近我总是容易恍惚。”

似乎是被“管理员姐姐”这个称呼恭维到了，又或是被南柯这套行云流水的假动作所迷惑，总之，听完南柯的话后，管理员npc的表情立马热情了起来，言辞间也带上了少许关切。

“你看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来午休了？休息放松一下，对消除疲惫很有效果的呀！”

真有这功效？怎么听着像是在推销保健品。

熟门熟路地把南柯领到一台午休舱前，管理员笑着替她打开了舱门。

“来吧小姑娘，赶紧躺进去。”

拗不过管理员，南柯只得脱下鞋子，乖乖坐进午休舱里。

偌大的午休室中，整齐的排列摆放着许多呈椭圆形的午休舱，圆润的外观看上去好像一只只包裹着变态昆虫的茧。

白色的磨砂金属舱体上覆盖着透明度不高的黑色玻璃罩，只能依稀看清内部熟睡过去的人影。

由于被盖雅和院长耽搁了一段时间，南柯已经是研究员中最晚来午休室的了。

等她到的时候，几乎所有舱体的玻璃盖上都已经透出莹莹的蓝色光芒，那是午休舱正在运行中的证明。

从南柯的角度看去，无数舱体在黑漆漆的午休室里一同亮起，仿佛静谧无垠的宇宙中排列行驶的舰队方阵，非常壮观。

“好了，快躺下吧，午休时间不多了。”

在管理员的反复催促下，南柯半推半就地在午休舱里躺平下来。

午休舱的内部采用了人体工学的设计，配合着不知名的舒适亲肤材质，才刚躺下，南柯就感觉有股铺天盖地的困意翻涌上来。

好累...好困...

她感到眼皮有千斤般的沉重，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劳累还是自己在宠物医院连续值夜班抢救两个晚上的时候。

这些日子在棱镜世界中遭受过的疲惫心酸就和商量好了似的，朝南柯一同袭来。

交织在一起低落的情绪仿佛宁静湖泊中栖息着的水鬼，悄无声息却暗藏危险，拽着她的躯体晃晃悠悠往下沉去。

南柯只觉得颈部传来一阵几乎无法察觉到的微小刺痛，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黑暗就提前一步完全吞没了她。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无尽的空虚在蔓延。

“你怎么来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南柯的脑海中清楚的回荡开来，她的耳朵捕捉不到其他的声音，此时此刻世界仿佛被消音了，无边的寂静中她只能听见这个声音。

南柯感觉到自己的喉头微微上下滚动，干涩的喉咙里用力挤出了几个字。

“你...是谁？”

“我是谁？呵呵呵。”

听到南柯这话，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好像是被逗乐了，一串笑声接踵而至。

笑声虽然音量不大但穿透力却极强，震得南柯耳膜作痛。

奇怪，有什么好笑的吗？

南柯好奇地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可是，任凭再怎么用力，她的上下眼皮就好似被浓稠的胶水黏住了一般，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睁不开眼？

南柯有些不甘心，她以眉头的肌肉为中心点使劲向额头上方发力。

一会儿功夫下来，南柯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有些扭曲变形了。

“这又是何苦。”

那声音的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不知是对南柯可笑举动的嘲讽，还是对小小蜉蝣妄图撼树的怜悯。

不过，耳力了得的南柯却从这两句话中听到了些熟悉感。

似乎之前在废村力量失控的时候，就是这个凭空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提醒了自己，才让她重现取得能量的控制权。

“我记得你，我之前听到过你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

南柯有些恼了。

这声音看似玄奥，实则却是在翻来覆去的打哑谜，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南柯试图调动起体质增强的特性，她尝试感应了一下，惊喜地发现这个地方对技能似乎没有使用限制。

于是她放心下来，快速将周身充盈的能量汇聚到一处。

由于调动了十二分的力气，南柯的上下牙因为极度的用力而紧紧咬合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腮帮子都在一道颤抖。

但她紧闭的眼皮却丝毫未动。

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吗？

怎么可能？她的身体她说了算！

“给！我！睁！开！”

原先略带颤抖的尾音，随着从牙关中努力迸发出的话语，渐渐变得坚定有力。

南柯能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开始能看见东西了。

起先是一点点的零散光晕，然后那晕开的光芒逐渐扩大，连成了一片光！

黑色的瞳孔被强烈的光源刺激得不断收缩，直到炫目的光褪去，外界的景象才得以被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收纳进来。

呈现在南柯眼前的似乎是一棵参天巨树，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但在南柯看来这确实就是一棵树。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夺目色彩互相交织着，形成丝丝缕缕的光华在树的周身游走，扩散。

浓厚沉重的云雾绕着树干往上节节攀升，而藏在云雾后面的那树冠的影子，高耸入云触及天空，根本望不到头。

低一些的枝丫上，流光溢彩的树叶无风自动，数以万计的叶子汇聚成海，散发出神圣而又不可冒犯的虹色光芒。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南柯顿时觉得眼眶发胀，她想要用手捂住双眼，但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南柯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柔软的眼球正在承受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巨大压迫感。

就像两颗通过挤压矿泉水瓶身吸出的生鸡蛋，她的眼球也几乎快要被这股压迫感生生挤出来。

剧烈的眩晕和刺痛如山呼海啸一般瞬间涌入南柯的脑袋，让她快要承受不住。

同时，她的心底没来由地对眼前事物生出一种恐惧感。

那是似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对不可名状之物的恐惧。

“凡人如何可以直视神域？”

那空灵的声音又出现了，却如同一针强效止痛剂，让南柯全身的不适感烟消云散。

“为什么……要帮我？”

“回去吧，现在还太早。”

嘴边的询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南柯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猛地向后推了一把。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南柯眼前的一切都在极速倒退着。

树也好云也罢，所有如梦似幻的光景化作一条条笔直的光线，直至缩放成小小的光点，最后全部消失。

只剩黑暗和虚无。

“南柯？南柯！快醒过来！”

有个声音在南柯的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听不太真切。

是谁在喊她？

南柯手臂上的肌肤传来柔顺绵软的触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摇晃她的胳膊。

“南柯！南柯！”

哦，这回南柯听清了，是个颇为清爽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熟悉到好像每天都会在自己耳边响起。

“南柯！快醒醒！我是法法啊！”

对啊，这个声音，是法法的声音！

透过黑色的玻璃舱门往里看去，上一秒还平躺在其中沉沉睡去的黑色短发女子，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

不知怎么她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难受，她的手不停在玻璃门上拍打着，发出“砰砰”的响声。

伴随着她的徒然清醒，原本还运行良好的午休舱顿时响起“滴滴滴”的警报声。

一阵响动过后，舱门被人从内部强行打开，湿润的白色蒸汽不断从舱体内喷涌而出。

“嗬——嗬——”

此时的南柯如同一个溺水几分钟后成功被救上岸的人，浑身上下几乎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扣上自己的脖颈，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发出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声。

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南柯突然感到后脖颈的皮肤上又出现了那种针扎似的细微疼痛。

一旁的法法朝南柯发出了攻击信号。

“警告，注意后方位置，它要跑了！”

听到提示，原本还在大喘气的南柯瞬间眼神一变。

只见她果断的撩开沉甸甸的白大褂，从潮湿的皮质腰带上抽出两把玄色的锐利匕首，然后不带任何犹豫的，直接向着身后自己刚刚躺下的地方刺去。

与此同时，弱点锁定也及时发动。

噗嗤一声，反射出冷冽光泽的屠月刺轻松地扎进了某种柔软湿滑的东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