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柏顿了顿,脑袋侧抵在墙上,压扁了卷毛。
他慢吞吞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果冻,撕开包装吃下。
到了第三天,班里九成以上的同学一审成绩出来了,甚至有的人登陆官网,三个评审成绩全出了,当场核算总分,申请发放奖金。
“哇!四千块,这也太幸福了吧!我要光明正大用奖金买平板!”
“爽!真的放眼全国都没有这么大方的班,人人都有钱拿!”
“我擦,学委二审96!说不定你今年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愁了!”
不远处,学委喜上眉梢,刚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了角落里的越柏。
他的高分有越柏的功劳,更何况他们班为什么能搭上越氏这艘大船,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想问问越柏的成绩如何,但当他看到那对垂着的眼眸时,停住了脚步。
不能问,这学期越柏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应该是出事了。
他的高分与越柏关联极大,此刻前去询问,无疑是火上浇油。
角落里,越柏反复刷新界面,退出重登,然而流程依旧卡在一审。
他目光怔然,视野已模糊,局促撇头,手忙脚乱翻找着什么,最后从书包里翻出了半袋果冻。
他拆开包装,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明明贪恋这份甜,却不敢再动剩余的果冻。
手机备忘录显示着,还有五天就要交房租了。
他要省一省,电表也快没电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越柏收拾书包准备离开,课桌上突然多了一个购物袋。
越柏抬头,学委对着他笑了笑,局促道:“越柏,谢谢你。”
学委停顿片刻,他猜出了什么,特意不提“奖金”二字,指着购物袋的零食道:“我之前的理解都过于浅显,多亏你了,我才有了思绪。刚才下课我买了一袋零食,送给你。”
购物袋里,一半都是果冻。
越柏嘴唇蠕动,低声道了谢。
第四天时,班里同学几乎都出三审结果了,越柏依旧是审核中。
第五天,所有人的成绩都出来了。
越柏淡漠刷新了一次页面,直到傍晚都没有再看手机。
晚上,越柏洗漱完毕,挂上牙刷,手机提示音响起。
越柏看了一眼,是官网发来的短信,上面说越柏的审核结果出来了,需登录官网查看审核意见,改正后重新提交。
越柏轻笑,泪水滴在了洁白的洗手皿里,抬头,镜中的自己眼白里覆盖了一层红血丝。
越柏没有再登录官网,而是早早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越柏给自己泡了一碗麦片,从衣柜里找到了一件干净的针织衫,黑色长裤。
他对着镜子打理卷毛,又整理了衣领,推开家门离去。
今天周六,学校无课,马路上竟盖了一层薄薄的早雪。
越柏搭上公交,一路上平静地看向前窗玻璃,中途换乘了几次公交,从安静到闹市。
越柏下车后街上人来人往,这里是市中心,寸土寸金。
越柏走了约一百米,来到了一座大厦的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在其余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入大厦。
玻璃门近四米高,地板光洁如镜,清新的空气中混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越柏来到前台,对穿着职业装的前台小姐道:“我找你们越总。”
前台正手忙脚乱接着电话,闻言拧眉,挂断电话后刚准备拒绝,却在看到对方面容时一惊。
“小越总、您……”
越柏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前台心头一紧,想起了两个月前上面的吩咐,硬着头皮道:“不好意思,越总公务繁忙,得先预约。”
越柏睫毛动了动:“你说是我找他。”
前台道:“您也不行。”
越柏心里清楚,这与他两个月前和对面大吵一架有关,是他先提出断绝关系,以对面的脾气,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给他开绿灯。
越柏低眸,对着前台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他转身时,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走出大厦,随后又顺着人群折返回来。
他太熟悉这里了,清楚哪里可以逃过安检,只是在过去十九年里,他从未逾矩。
越柏绕过安检,大步走进电梯,等前台察觉到已经晚了,电梯门合上。
大厦一共三十六层,董事长办公室在三十二层。
越柏一口气站到了二十八层,随后爬梯。
他路过三十层时,听到电梯传来“叮咚”的响声。
“没人?”
“应该是提前下去了,快拦住。”
普通人没有权限,坐电梯只能坐到三十层,因而电梯口,有人为了拦他守株待兔。
越柏加快脚步,一口气爬到三十二层。
他满头大汗,剧烈呼吸,出了电梯加快朝着办公室走去。
就在距离电梯不足三十米处,有人拦住了他。
戴着金丝眼镜的秘书舒泽拦住了他,对着他温和一笑。
“小越总,越总这两天行程太满,暂时不能见您。”
越柏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舒泽身后的两名保镖,眼神有些犹豫。
舒泽和煦道:“您饿了吧,要不先随我去休息室?我让人送餐。”
越柏假意纠结,实则找到间隙后飞速闪身,朝着办公室跑去。
舒泽和保镖自然没有料到,保镖也算是看着越柏长大。
越柏自幼乖巧,从来没有过这般横冲直撞的动作。
几人反应过来,想要拦住越柏。
越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大脑充血,他知道今天如果不能见到哥哥,今后的他将如坠深渊,难以自救。
越柏慌不择路下,对着办公室大喊:“哥!我错了!外面好苦,我想回去!哥——”
保镖抓住了越柏的衣角,舒泽跑了过来,因为紧张气喘吁吁。
越柏手臂挣扎,却离办公室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门突然推开,秘书助理走了出来,张了张嘴,保镖们终于松开了越柏。
秘书助理抱着文件夹,路过越柏时,微微低头,礼貌道:“小越总,越总在里面等您。”
舒泽和保镖似有所感,与越柏打过招呼后离远了些。
越柏后背忽然僵硬,恍惚间整个世界消音,抬头时,除了那间办公室的门,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好像重返了原来的轨道,难道依旧要像过去十九年一样,跟在哥哥身后,成为对方肆意操作的傀儡?
不是的,这不是他今天的本意。
如果他想屈服,那他早在楼下就会请前台接通兄长的电话,哭着跟兄长道歉。
他为何而来?为了询问为何唯独将他的作业压下来,重新提交吗?
他需要答案吗?答案不已清晰明了?
他的作业经过兄长之手被扣押,哪怕他当初与兄长决裂,他的人生依旧被操控。
为什么他还是没有自由做主的权利?!
他不需要答案了。
越柏终究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布局为暗色调,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越柏走过漆黑的地板,全身一点点绷紧,来到了一张三米长的沉木桌前,对着对面的人影道:“重新审核我的计划书。”
深沉带有压迫感的目光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的全身似乎被逐一打量。
一片静谧下,低哑的音色含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越柏,你应该收到修改意见了。”
“可我不想改!”越柏猛然抬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多年来盛装恐惧的瓦罐。
越柏心脏颤栗,撕破惶恐,对上那漆黑锐利的双眸。
目若寒潭,眉如刀裁。
眼前男人肩背苍劲挺拔,身上的西装布料细腻平滑,指尖轻叩桌面,手臂上青筋凸显。
“错误的文件,本就没有后续的结果。”
越柏沙哑道:“可别人的作业都有了成绩。”
越疆:“你的要求永远与别人不同。”
越柏红着眼睛:“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办公室寂静无声,几息后,越疆的声音响起。
“我会替你拿主意,你只需要听话。”
越柏脑海的弦终于崩断了,这一刻,他做出了出生以来最出格的行为。
他推翻了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瓷器摔成碎片,散落一地。
古董花瓶被砸了,陈列架上的物品被越柏一一扔了出去。
整个办公室陷入混乱,越柏抓起珍藏版钢笔扔到地上,转头看向兄长,他试图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暴怒,仿佛他的反抗是有效的。
然而,越疆眼神淡漠,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越疆点了根烟,烟雾散开,那对深不见底的双眼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他。
一瞬间,越柏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关在了笼子里,哪怕自己闹翻了天,也只是笼子里的鸟儿在来回扇动着翅膀。
越柏砸了一个小时,直到手臂酸涩,再无物可砸。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舒泽带人进来了。
那些人戴着手套,对着办公室的损失一一记录,直到最后,开出了一张4839.8万的账单。
越疆接过账单,看也未看,递给越柏。
越柏拿过,看到上面四千多万的数目,指尖颤了颤。
他应该赔的。
越柏想到了自己还剩二百多的余额,下意识扯了扯袖口。
针织衫洗得太频繁,已经起球了。
越疆俯视身旁的青年,亦是看到了那件粗糙的针织衫。
身旁的孩子是他亲手带大的,即便对方不了解,他却清楚,对方皮肤娇嫩,用不了粗糙的布料,哪怕只是在普通被单上睡半个小时,身体也会磨疼。
越疆抬眸,望向越柏的侧脸,看到了那张消瘦的面庞,婴儿肥彻底消失了。
越疆收回目光,看向他处。
本章10小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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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拿捏兄长的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