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 第67章 第 67 章

钱一一离场后，洪川一家明显放松了不少，先前垂手恭立的小姑娘自母亲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纳兰姑姑，我妈妈的二祖大爷爷都对您客客气气的，您是怎么认识我爸爸的呢？”

小姑娘眉眼柔顺，笑语嫣然，纳兰洁心中却涌上一阵烦躁。

依钱家规矩，未及圆满者不入族谱，只能以“千”为姓。洪川之女名为千晨雨，此名原本不差，但一家三口，竟分属三个阶层，而这等级之别，更是犹如烙印一般，不加遮掩地镌刻于姓名之中，甚至，千晨雨只能称钱一一为“妈妈的二祖大爷爷”，盖因她尚未被钱家认可，自身并无资格攀扯母族的列祖列宗。

不等纳兰洁开口，钱·三七四·八一九五二面色微沉，对女儿说道：“是谁教你这样称呼纳兰大人？”

小姑娘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望向父亲，钱附·三七四·八一九五二连忙俯身将女儿护在怀里，赔着笑脸对妻子说道：“纳兰大人的父亲与我养父是极好的朋友，晨雨叫声姑姑也不算错。”

说罢，他眼含求恳，望向纳兰洁。

纳兰洁心下不忍，点了点头。

钱·三七四·八一九五二面色稍霁，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以示安抚。

钱附·三七四·八一九五二扶着女儿的肩膀说道：“昨天的个人作业，你不是有一道复合应用题没有解出来？纳兰姑姑是生命系法则的大宗师，尤其精通‘浑全’、‘排异’，不仅如此，她对‘转化’也很有研究，并且早已将这几条法则融会贯通，你还不向她请教？”

小姑娘听得两眼放光，当即将题目说与纳兰洁。

此题涉及流体力学、血液交融，旨在探讨临时性能量转化与生命共享在紧急救治中的应用，着重考察学生对实践中要点、难点与副作用的理解。

纳兰洁不禁感叹，不愧是人道第一家族，不过八岁的孩子，所学理论知识已达这等高深领域，且这道题目显然是根据她的本命法则，为她量身打造，虽然小姑娘眼下修为尚浅，但如此高屋建瓴，必将厚积薄发，待她进入真灵境，幼时筑成的坚实根基将化作通天坦途，托着她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或许见纳兰洁沉吟，以为她困于难题，千晨雨小声说道：“其实这题妈妈和爸爸都教过我，只是在难点与副作用方面，他们有些分歧，因此对各方案优先级的评判略有差异。老师说，他们的思路各有各的道理，这题本来就不存在最优解。”

钱·三七四·八一九五二瞪了女儿一眼，随即面露苦笑，对纳兰洁说道：“孩子太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让您见笑了。”

纳兰洁明白小姑娘打心底里不愿接受自家父母不如外人，哪会见怪，摆摆手示意无妨。

思考着那道似曾相识的题目，联想到眼前这夫妻二人为女儿学业争执不下的情形，她只觉一阵恍惚，仿佛梦回少年岁月。

彼时母亲为她解惑后，往往会提及另一种思路，那种思路与母亲擅长的方法论大相径庭，然而当纳兰洁付诸实践，那看似迥异的方案却每每与母亲所授相辅相成——如今她自然知晓，那是父亲隔着国界与时差，为自己预备的指点。

心头涌上暖意，她面带微笑，对千晨雨说道：“老师所言不差，这题并不存在最优解，不过，于你而言，将父母的思路相互调和，或许是最便于理解与实践的。”

说罢，她将包含整套解析的信息流传给千晨雨。

千晨雨如获至宝，当即开始演算印证。

钱氏夫妇面露喜色，钱·三七四·八一九五二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低声说道：“教你的礼数都记到哪里去了？还不先谢过纳兰老师？”

千晨雨连忙向纳兰洁道谢。

纳兰洁摇摇头，说道：“这题看似不难，却是一脉源流，足以引申出万千分支，你若有心，大可好生精研，于修行当有裨益，但不必操之过急，须得循序渐进。”

千晨雨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道：“谢谢纳兰老师指点。纳兰老师，以后我遇到想不明白的题目，还能问你吗？”

钱氏夫妇对视一眼，钱附·三七四·八一九五二对女儿说道：“纳兰老师是很大很厉害的神仙，在天上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晨雨，如果你以后还想向纳兰老师请教，就要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达到圆满境，这样，你才有机会再见到纳兰老师。”

千晨雨还待发问，钱·三七四·八一九五二按住女儿肩膀，说道：“好了，晨雨，纳兰老师时间宝贵，她和爸爸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先把她教你的这道题研究透彻，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吧。现在，该向纳兰老师道别了。”

千晨雨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向纳兰洁行礼道别。

钱·三七四·八一九五二对纳兰洁欠身一礼，带着女儿离开了会客室。

至此，两名出身双极界的飞升者终于得以独处。

……

……

想到方才与自己道别的那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纳兰洁愈觉不快，她实在无法理解，理应以血脉亲情为纽带的人道第一家族，怎会是这般模样。

旋即，她按捺情绪，对洪川说道：“我此番前来，是希望与你化解仇怨。同为双极界畸形制度的受害者，我认为我们不该相互敌视，何况你我父辈本为至交。”

钱附·三七四·八一九五二诚恳地说道：“您的高尚与善良，真令我自惭形秽。”

纳兰洁不禁皱眉，如此奉承，实非她所愿闻。

钱附·三七四·八一九五二淡淡一笑，说道：“您之所以想起我这个曾经的跳梁小丑、手下败将，我想，多半与林渐染有关。”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面色唏嘘，接着说道：“您对我的态度大幅转变，可想而知，林渐染一定在您面前，大肆渲染我的苦衷，把我，和我养父一家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您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