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夏夜,褪去了白日的酷烈,风里带着戈壁滩特有的、干燥而空旷的气息,吹拂着将军府议事厅内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烛火通明,将沙盘上山川地势的微小起伏照得清晰分明,也将围聚其旁的将领们脸上那混合着疲惫与亢奋的神情,映照得纤毫毕现。
莫妄虞立于沙盘主位之侧,一身素白长袍在满室玄甲墨袍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他的指尖正从沙盘上象征着敌酋王庭的简陋标识上缓缓收回,方才,他就是用这看似纤细无力的手指,点出了三条足以致命的粮道,剖析了敌方各部族之间那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利益纽带,勾勒出了一幅分进合击、直捣黄龙的宏大画卷。
厅内寂静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将领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沙盘上,锁在那几条被莫妄虞指尖划过的、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的进攻路线上。他们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震撼,到沉思,再到一种豁然开朗的、近乎狂热的信服。
“先生……真乃神人也!”一位性如烈火、平日最是桀骜的骑兵统领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看着莫妄虞的眼神,再无半分往日因他病弱和身份而起的轻视,只剩下纯粹的、对算无遗策的敬畏。
“末将等,谨遵先生号令!”其余将领如梦初醒,纷纷抱拳躬身,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这一刻,莫妄虞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与稳坐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莫渊,别无二致。
莫渊一直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的兄长在这属于铁血男儿的沙场之上,如何以最纯粹的力量——智慧——轻而易举地折服了这些刀头舔血的悍将。他看着莫妄虞苍白却隐隐透出玉质光泽的侧脸,看着他因专注而微抿的淡色唇瓣,看着他清冽眸底那掌控全局、冷静到了极致的锋芒。
一股混杂着巨大满足感、澎湃占有欲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与有荣焉的激荡情绪,在他胸中冲撞、翻腾,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的哥哥,合该如此!合该站在光芒万丈之处,受万人景仰!而能将这样的他,牢牢禁锢于自己羽翼之下,看着他在这片自己亲手打下的疆域里,绽放出独一无二、璀璨夺目的光华,这种感觉,比攻陷十座城池、斩杀百员敌将,更让莫渊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议事终了,众将带着明确的指令和昂扬的斗志鱼贯而出。偌大的议事厅,转瞬间只剩下兄弟二人,以及那满室尚未平息的、属于权力与谋略的灼热气息。
烛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扭曲,交叠。
莫渊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身,玄色衣袍在动作间带起细微的风声。他一步步走向沙盘旁那道素白的身影,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猎豹逼近猎物般的、无声的压迫感。
莫妄虞正微微俯身,似在确认沙盘上某一处细微的地形,听得脚步声近,并未立刻回头。直到那带着边关风沙与烈酒气息的灼热体温,几乎要贴到他的后背,他才直起身,侧过头来。
四目相对。
莫渊的目光,不再是平日里那带着戏谑与恶劣的审视,也不再是疫病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更不是偶尔流露的、笨拙的关切。那是一种**裸的、翻滚着灼热岩浆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激赏与占有。
“哥哥今日,”莫渊开口,声音因压抑着过于汹涌的情绪而显得异常低哑,他伸出手,并非去碰沙盘,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揽住了莫妄虞清瘦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直至两人身躯几乎紧密相贴,“真是……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气息灼热地拂在莫妄虞的耳廓,带着浓烈的、属于胜利者和绝对掌控者的自信。
莫妄虞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指尖下意识地抵住了莫渊坚实的胸膛,那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惊人的热度和力量。他想挣脱,却发现那揽在腰间的臂膀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他抬起眼,对上莫渊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燃着燎原野火的眸子,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自己微微蹙眉、却并无多少真实怒意的脸。
“放手。”他声音清冷,试图维持住一贯的疏离,然而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却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放手?”莫渊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磁性的共鸣,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低下头,额头抵上莫妄虞微凉的额,鼻尖几乎相触,呼吸彻底交融。“哥哥为我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叫弟弟如何舍得放手?”
他的话语暧昧而强势,带着滚烫的温度,一字一句地敲打在莫妄虞的心上。“我要赏你,哥哥。”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莫妄虞的鼻梁,最终停留在那淡色的、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方,极近的距离,气息相闻,“赏你……与我共享这边关万里江山,如何?”
共享江山?!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莫妄虞耳边炸响。这不是以往那种带着折辱意味的占有宣告,而是一种近乎平等的、将他置于权力巅峰的邀请!是认可,是倚重,更是**裸的、以天下为聘的诱惑!
莫妄虞的心脏骤然紧缩,随即失控般地狂跳起来。他能感觉到莫渊揽在他腰间的的手臂那不容置疑的力量,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混合着皮革、冷铁、汗水和一丝血腥气的、独属于边关主帅的浓烈气息,更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野心与……一种他不敢深究的、炽热的情感。
权力,地位,被眼前这个男人以这样一种霸道而直接的方式捧到面前,与他自身那不甘沉寂的才智与抱负猛烈碰撞。
恨意吗?
或许还有,却已被这滔天的权柄和前所未有的认可冲击得支离破碎。
不甘吗?
在这样触手可及的、真实的权力面前,那点对过往京城虚妄忠诚的不甘,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望着莫渊,望着这个他曾经恨之入骨、如今却与他命运紧密纠缠的男人,望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注视着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理智在告诫他这是与虎谋皮,情感却在疯狂叫嚣着接受。他的身体在这灼热的怀抱与侵略性的气息中微微战栗,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被强烈渴望和绝对力量所引燃的……兴奋。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莫渊几乎以为他会再次用冰冷的言语推开自己。
然而,莫妄虞最终只是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他抵在莫渊胸膛上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丝迟疑,却又无比坚定地,收拢,攥住了对方胸前微凉的衣料。
他没有说话。
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这个不再推拒、甚至带着一丝依附意味的举动,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莫渊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几乎要淹没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怀中这具清瘦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身体,更深地、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低下头,不再忍耐,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狠狠地攫取了那两片他觊觎已久的、淡色的唇。
不同于上一次在雪地中的短暂触碰,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带着边关烈酒般的辛辣与滚烫,不容拒绝地撬开他的齿关,深入,纠缠,仿佛要借此确认这份来之不易的“臣服”,宣誓自己绝对的所有权。
莫妄虞闷哼一声,被迫仰起头,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般的侵袭。
最初的僵硬过后,在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息和强大力量的包裹下,他竟感到一阵眩晕,四肢百骸都泛起一种无力般的酥软。
他闭上眼,长睫剧烈地颤抖着,攥着莫渊衣料的手指愈发用力,指节泛白。
烛火摇曳,将沙盘前紧密相拥、激烈亲吻的两个身影投在墙壁上,模糊了铠甲与素袍的界限,只剩下权力的交融与**的嘶鸣。
边关的夜风呼啸着掠过,带着远山的轮廓和星辰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