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293章 穷途2-1

被从云间突然穿出的太阳晃了一下，魏无羡眯起眼睛，露出几丝不解，忽而一笑，柔声道：“蓝湛，当然并非偶然，你早就知道了。”他试图从蓝忘机的手掌底下抽出自己的手臂，试了两次却失败了，被握得纹丝不动。

蓝忘机凝视着他的眼睛，满是期盼的神情，急急说道：“不是！想想你说的莫玄羽！你说如果他是有意带我去的，我就该警惕了！”他一口气说完，看到魏无羡慢慢睁大了眼睛，终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金麟台上的指山阁、群芳庭、凌云座三个地方，莫玄羽神情恍惚之中带着蓝忘机去了一趟，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外界传言，蓝忘机先入为主地认为莫玄羽是个疯子，这番举动跟他在地板上刻画奇怪花纹一样，是下意识行为，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但先是昨晚魏无羡笑谈中无意的一句话，让蓝忘机微觉有异，但又不觉哪里不对，可是龙翎又直接说出另一个魏无羡出自毗陵莫家庄，这就有些过于巧合了。如果说莫玄羽只是一个人见人嫌的金家私生子，那么他献舍的咒语阵法是谁给他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傻子献舍给魏无羡，这个秘密又是谁透露给龙翎的？

偏生昨晚至今蓝忘机心情大起大落，没能仔细思索其中关联，莫玄羽献舍、清河尸毒、瓶底符号、义城凶尸、金麟台宅邸，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现在明确得知的是，莫玄羽献舍绝对不会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但为什么？

魏无羡放弃了挣扎，眼神里满满都是探索的渴望，暂时压住了那几分显而易见的离愁，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才慢慢问道：“你想查？”他眼里的情绪变换了好多次，最后慢慢地稳定成一种平静的等待。

蓝忘机没有犹豫，坚定地一点头：“去莫家庄，查真相。”他握着魏无羡的手臂没放松，仿若松魄琉璃的眸色变得深沉，只看着魏无羡，又道：“我需要你一起去。”

魏无羡回望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长睫扇了扇，好像飞灰迷了眼，他侧过头去遥望前方隐没在山林里的驿道，过了一小会才转回来说道：“蓝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眼色有些迷蒙与犹疑，似乎还是拿不定主意。

蓝忘机握着他手臂的力道微松了一下，随后再次抓紧，斩钉截铁地道：“知道。”

魏无羡低下头，从睫毛底下看着蓝忘机，露出一丝像被迫吞下了苦药后要糖的笑意：“蓝湛，蓝湛……你想玩火吗？”

蓝忘机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整个人都在颤抖，然后猝然放开魏无羡的手臂，退了一步，说道：“你陪不陪？”

魏无羡回望着他，勇气在他眼里一点一滴凝聚，最后变得无所畏惧，他盈盈一笑间，磊落而洒脱，大声道：“陪！”

蓝忘机朝他伸出右手，与肩齐平，魏无羡亦朝他伸出右手，两只手在身前交握，四目相交，有一种温暖的力量从两人掌心传递出来。蓝忘机没有说话，魏无羡将他们的手摇了一摇，郑重说道：“修我戈矛，与子偕行！”

蓝忘机泪眼模糊，他知道魏无羡说的是当年在射日之征时期，两个人也算是肝胆相照，现在即使重生一次，还是愿意生死相托。纵然不能共白头，这份豪情也永远值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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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沿着东南方向延伸，大块的石板，被来往的车马碾压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痕迹，高高低低起伏不平，再远便看不见没入黑暗的另一头。离官道不远的避风处，火堆里的木柴哔哔啵啵地作响，蓝曦臣端坐在火堆旁闭目打坐，明灭闪烁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不断变换的阴影。

火堆对面，林湘思背着他侧身沉睡，身上盖着蓝曦臣的备用衣服，她呼吸平稳，似乎睡得正酣。蓝曦臣仰头看了看星空北斗的方位，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在指尖转动几下，终是叹了口气，将石子弹出。

石子从火焰上面飞驰而过，准确地击中林湘思后颈下的穴道。只听到她“啊“地一声惊呼，然后翻身坐了起来，想是发觉死里逃生，又像噩梦一场，紧张地抓着触手可及的东西，正是蓝曦臣的衣服。蓝曦臣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最初的惊慌过后，林湘思总算看清了四周的情形，直觉让她知道他们已经安全了，慢慢回忆起先头的遭遇，脸色变得很难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地望着蓝曦臣，嘴唇哆嗦了一阵才说道：“曦臣哥哥，她是什么人？”

蓝曦臣垂眸看着火堆，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她是小关山狼贺远殊将军的夫人，是穆宁侯的外孙女、中书监顾长宁大人的次女。”

林湘思睁大了眼睛，明丽娇俏的面庞上滚落一串泪珠，低声问道：“我问的不是她，不是贺夫人，而是……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火堆中心的火苗跳动了几下，蓝曦臣缓缓地道：“你不该问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倘若再有人诱惑你远离家族庇护，你还去不去。”

林湘思面上又无声地滑下两行泪水，她用手里的衣服擦去泪痕，说道：“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爹爹他们一定急死了。但是曦臣哥哥，我真的不愿意连累你的！”

蓝曦臣抬眼看了她一眼，林湘思表情真挚并无作伪，而且她宁愿自尽以保自己一条生路，也足见她心地不坏，虽然她行动莽撞，天真散漫，但终究不忍心再苛责于她，于是便不再说话，让她自己去体会。只是拿起干粮袋子，对林湘思略一点头，示意她接住，然后抛了过去。

林湘思伸手接住，从里面翻出一块饼子慢慢地咬着，想是蓝曦臣已经吃过了，在对面看着火堆沉默不语。她边吃边垂泪，过了一会，一块饼子吃完，平静了许多，夜风吹着有些冷，便将衣服裹在身上，往火堆旁移动了一点，试探着问道：“曦臣哥哥，贺夫人的姐姐，是你的什么人？”

蓝曦臣的眼前一片茫然，“是我的什么人？”几个字字字诛心，个个带血。是一场华丽无双，缠绵入骨的幻境香闺梦里人，是十载痴念不断，爱意盘桓的梦萦魂牵心头血，是半生鸳盟错许，亦真亦假的绝情绝义负心人。

他望着火堆，仿佛陷入了沉思，林湘思的脸在火光里变换着，变成了多年前那个相似的夜晚，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卸下一本正经故作高深的假面具，第一次露出可爱可亲的面目来。可是，她根本无需真也无需假，只要她想，这世上就有无数人为她疯狂。

他以为自己永远是最清醒的那一个，然而他已经长久以来不曾直面内心，害怕发现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一个。

“蓝宗主，你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你这样绑着我，我怎么睡觉？”她晃动着被捆仙索绑住的手腕，露在袖子外面的双手，如玉如凝脂，指尖纤纤，一根根拨在他心弦上。

“蓝宗主，我又不会跑，再说在这种荒郊野外，我也跑不了啊！你放了我吧。”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用温水般柔软纯澈的声音说道，一声一声似要融化了他刻意冰冻如霜的心肠。

“蓝宗主，你听到我说话没？你有何凭据，说我谋害含光君和魏公子？既然没有证据，就绑架我一个弱女子，你泽芜君的名号，还想不想要啦？”她似嗔非嗔，似怒非怒，那晚的月色再美，也美不过她偶然弯起的嘴角，淡淡拂过的秋波。

“蓝曦臣，……”她的一颦一笑依旧清晰无比，蓝曦臣根本不想记起来，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曦臣哥哥，你怎么了？”林湘思面带不安，叫了好几声，才让蓝曦臣神魂归位一般有所反应，他怔怔地看着林湘思，面对着那与之有八分相似的绝美面容，心头竟泛不起半点波澜。

林湘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是，她并不傻，偶尔的冲动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她是娇俏的春风，明媚的鲜花，无忧无虑的外表下面也有女人的敏感和直觉。姑苏蓝氏对蓝曦臣的那段过往瞒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在传闲话传得比仙督令还快的百家中，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曾经爱上过什么人。

“曦臣哥哥，你不必说了，我懂。那天我只是看了她的一副画，便疯了似的想去看看，世间是否真的有人长成那样。”林湘思低声说道，她双手抱膝，歪着头放在膝盖上，盯着不断上蹿的火苗。她没有完全坦诚，但那又何必呢？她何必说，自己前去的最大原因是那封信上写道：“你想知道蓝曦臣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想不想见见这个为什么？“而信纸下面，就是那张美人图的摹本。

她又歪着头想了一阵，用近乎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世间真的有人长得那么美吗？倘若她是真的，曦臣哥哥，我想我能理解贺夫人的话，只要抱过了她……便是我也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了。”说到最后，她几近哽咽，终于忍不住又抽抽噎噎地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