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谢奕又找到跟随大夫人秦氏的崔妈妈。崔妈妈随同秦氏一起嫁进李家,她见谢奕找来问话,原本打算紧闭嘴巴不透露什么,但她听说谢奕想打听二夫人的事,立刻变得知无不言。
崔妈妈:“自那玉莲入府以来,老爷对她是宠爱有加,我家夫人虽然心头不悦,但也管不住老爷,只能随他去了。好在那玉莲平日里安守本分,对我家夫人也算恭敬,两院一直相安无事。倒是我家小姐,平日被老爷夫人娇纵惯了,经常去找那玉莲的茬,玉莲得了什么新的好东西,小姐看见了都想要,玉莲做了件漂亮衣服,小姐也立马要做套一样的,大夫人甚是烦恼……”
谢奕耐心听崔妈妈絮叨着玉莲如何如何。
谢奕:“我听说玉莲三月三日那天也出了府,晚上回来时小公子还受了风寒?”
崔妈妈略加回忆后答道:“是啊,那天夜里我还去探望小公子了,只是……”
谢奕:“只是什么?”
崔妈妈:“只是小公子看着不像是风寒,身上没有发烧,只是有些咳嗽流涕,依老身看,到有些像哮喘,我们老家也有小孩,碰到鲜花柳絮什么的就喷嚏流涕……我也是多嘴了。”
谢奕听着微微点头。
崔妈妈走后,谢奕又找到李淑的丫鬟四喜,四喜眼睛还有些肿,脸上的红指印消退。
谢奕:“昨日我忘了问,你家小姐遇害那日白天都做了什么,见了哪些人,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四喜回忆道:“小姐那日白天和往常一样,梳妆打扮,午睡后去花园散步……刚走到回廊就被锦儿迎面给撞倒了,锦儿好像刚从府外回来,怀里抱着个绸缎包的小盒子……”
“小姐被撞倒后气得不行,起身就打了锦儿一巴掌,又把锦儿扯回房间来教训,锦儿她,她也怪可怜的……”
谢奕:“然后呢?”
四喜:“二夫人听人说锦儿被小姐带回屋训斥,连忙亲自赶来,把小姐拉到一边哄了几句,小姐这才消了气,让二夫人把锦儿带走了。”
谢奕:“二夫人和锦儿走后不久,你们小姐是不是就捡到了那封信?”
四喜点头道:“是啊。”
谢奕沉思片刻,“四喜,你跟我去看看你家小姐的尸体。”
四喜低着头,跟着谢奕去了灵堂。
谢奕掀开白布,李淑的尸身尚未换衣擦洗,穿的还是遇害那晚的绣花粉裙。
四喜:“小姐那晚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晚上有风,她还披了件银红披风。”
四喜指了指旁边椅子上叠着的银红色披风。
谢奕这才注意到旁边椅子上的披风,拿起银红色披风看了看。
谢奕:“四喜,你再仔细看看你家小姐,她身上有没有有什么异样。”
四喜慢慢凑近,上下细看了看李淑的尸身。
四喜皱皱眉头,“……好像是有哪里不对。”
谢奕连忙问道:“是哪里不对?”
四喜默默想了半天,突然又垂下头,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我真想不起来,对不起……”
谢奕朝四喜的头伸出手,半途又突然收回。
“四喜,你目睹小姐遇害身亡,受了不少惊吓,有些事记不起来正常。你不要害怕,回去平静下来再好好想想。”
四喜嗯了一声,止住哭泣。
四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姐夜里遇害,大夫人责怪她没有跟紧小姐,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至今心有余悸,谢奕盘问她时亲和,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谢奕:“行了,你先回去吧。”
四喜低下头离开。
谢奕走到前院,遇见李国舅。
李国舅身上没了酒气,只有一股怨气,脸色发青,昏眼正瞪着谢奕。
谢奕没有正眼瞧他,径直往大门走去。
李国舅先开口道:“杀害淑儿的凶手查出来了吗?”
谢奕:“国舅爷,谢某还正在查案。”
李国舅哼了一声,指着她的脸说道:“你若是早些查出杀害斐儿的凶手,淑儿就不会被人害死!”
谢奕:“李斐已经被害,李府上下出行本就应该小心谨慎,李小姐未告知他人,晚上私自出府,这才不幸遇害,难道为人父母的就没有一丝责任吗?”
李国舅气得眼袋乱跳。
谢奕低了低头:“今日又叨扰贵府,谢某先行告辞。”
李国舅瞪着眼看着谢奕离开,回到屋里就砸了一套茶具。
李国舅在椅子上坐下,管家李虎端着新的茶碗过来。
“老爷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李国舅:“他是个什么东西,小小一个京县,如此无礼,居然敢不拿正眼看我。”
李虎给李国舅捶捶肩,“老爷莫气,他蹦跶不了几天了。皇上限期的日子就快到了,他若查不出凶手,看他到时如何跟皇上交代。”
李国舅端起茶碗哼了一声,“他要是查不出凶手,到时我一定让皇上治他个重罪。”
离开李府,谢奕又去了水玉街,四处探查半天,寻到了一条通往任府的近路。约么走到一半,谢奕看见了熟悉的围墙,仔细一瞧,这里竟然是大理寺的后门。
苏良和哑姑跟着谢奕身后。
哑姑跟苏良比划道:要不要让谢大人歇一歇,她一直在走路。
苏良:“谢大人喜欢在案发附近亲自寻找痕迹,咱们先别去打搅他,等他喊人咱们再过去。”
哑姑点点头。
走到任府,谢奕算了算时间,面色有些失落。
苏良说道:“谢大人,这条小路虽然近了点,可是也就减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郭涵跑着一来一回也不可能只花一炷香啊。”
谢奕点点头,“罢了,我先回县衙去一趟,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苏良让哑姑先回家,别再跟着他们瞎跑,自己又跟上谢奕。
谢奕刚回到衙门前院,刘县丞就跑过来。
刘县丞:“谢大人,刚刚有人来告状,赖在这里劝也劝不走。”
苏良替谢奕说道:“有什么事啊?谢大人正奉圣命查案,时间所剩不多,若不是急案命案就叫那人先等等吧。”
谢奕刚要点头,就被里面赖着告状的人喊住。
“谢大人!”
那人体型宽胖,步伐却轻快敏捷,跑上前来一手拉住谢奕的袖子,一手指着自己。
“谢大人,京县大人,是我啊,是我。”
谢奕认出这人是福来钱庄的庞老板。
谢奕:“庞老板,你有何事要告?”
庞老板拽过来一个穿着青蓝布衣的中年男子,“这人叫牛汉,我们二人今日约好了来一场斗鸡比赛,可是这个人作弊,中途换了只鸡,京县大人你要给我们评评理。”
牛汉瞪着小眼,“怎么可能,我用的明明是同一只鸡。”
庞老板睁大眼瞪回去,“明明不是一只鸡。”
谢奕打断他们的争斗,“有话好好说,庞老板,你先说明事情来龙去脉。”
庞老板抱着手说道:“我的斗鸡和先和他的鸡打斗了一场,我的斗鸡原本是占上风的,中途牛汉说斗得时间太久,我们二人就各自收回斗鸡,喂食休息,一盏茶后重新比试,他那只鸡突然变厉害了。”
庞有发:“我想着刚才已经斗了半个时辰,休息了一会儿不至于突然变这么精神,我越看越不对劲,发现他那斗鸡尾巴上多了根绿毛,不是开始的那只鸡。”
牛汉反驳道:“没有的事,明明就是同一只鸡,你就是输不起银子。”
庞老板:“那分明就不是一只鸡,我庞有发开钱庄十多年,我会缺那五十两银子?我就是爱斗鸡,咽不下这口气,本来应该我的宝贝公鸡当上斗**王,结果被你作弊作赢了。”
谢奕:“你们既然争执不下,不如去找人证。”
两人带着谢奕和苏良来到南市街尾那片用来斗鸡的空地。
庞有发找来几个刚才看斗鸡比赛的看客,问问他们可有看到牛汉换鸡。
几个看客陆续摇头,“中间休息时都没注意,不知道换没换。”
有个少年从人群中站出来,“我看见了!”
谢奕看见干干瘦瘦的少年,“钱小甲,你怎么也在这?”
钱小甲嘿嘿一笑:“原来是谢大人,好巧啊,我有空了也喜欢看人斗鸡。”
庞有发连忙拉过钱小甲,“小兄弟,你刚刚说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钱小甲指指街口的地方,又指指牛汉,“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也跑到后面休息,正巧在他身后,我看见他偷偷换笼子了。”
庞有发冲着众人喊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我说的没错吧,牛汉他就是换鸡了!”
牛汉脸色涨红,怒瞪着钱小甲,“你有什么证据?”
钱小甲轻笑一声,转头来到街口卖干货的摊子,当时牛汉趁着无人注意,把装着原本的那只公鸡的笼子藏进摊子底下。
钱小甲推开摊子下的布口袋,拿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笼子。
苏良打开竹笼,里面有一只掉了几根颈毛的公鸡,公鸡伸出头看着众人。
牛汉无话可说。
谢奕命牛汉把银子赔给庞有发,并且在众人面前认输,将斗**王的称号还给庞有发的斗鸡。
庞有发胜了官司,连连向谢奕道谢。
出了衙门,庞有发打量钱小甲身上补丁的旧衣,看出他是个家境贫寒的小货郎。
庞有发:“你姓钱,名字叫小甲,不错不错,我那钱庄还缺个伙计,每月保底二两工钱,你愿不愿意干?”
钱小甲连忙点头:“愿意愿意,多谢老板。”
庞有发哈哈大笑,提着鸡笼,带着钱小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