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谢奕又问道:“那郭涵家的下人可有离开过?”
张柏林:“中途我叫随从张二去茅房那边看看,郭涵的下人守在茅房外面,说他家公子只是一时脾胃不和,过会儿就好。”
离开任府,谢奕和苏良一路走到水玉街。
苏良算了算二人行走花费的时间。
“假如郭涵真从后门溜走,他也只是离开半柱香的时间,光是从任家到这街口就不止半柱香,他又没骑马,也没坐马车,怎么能这么快折返,看来郭涵不可能杀人。”
谢奕看了眼街边的水渠,“凶手不一定是郭涵。”
苏良:“噢,你是说郭大人也有可能……”
谢奕突然转身就走,苏良连忙跟上。
谢奕步伐依旧轻快,一路不停,走到一处体型庞大的石狮子旁才停下。
苏良抬头看了看,只见已经来到大理寺门口,谢奕让苏良先在外等候,自己踏入大门。
谢奕原本想去找马常德,没想到在前院先碰见了郭绶。
郭绶手拿卷宗正往外走,眼底泛出红血丝,面色不善,和从前温文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郭绶看了眼谢奕,继续往前走。
谢奕喊住他,“李小姐昨晚遇害了,郭大人可知道这消息?”
郭绶手指微微颤动,“我也是上午才知晓。”
谢奕:“李府下人说是郭涵郭公子邀李小姐夜间私会。”
郭绶回头死盯着她,“我儿不可能写信约李家小姐,更何谈私会,他昨晚去了朋友的婚宴,夜深后才回来。”
谢奕:“那请问郭大人昨晚在干嘛?”
郭绶重重哼一声,“你这是在怀疑我了?”
谢奕:“不敢,杀人乃是重罪,郭大人是大理寺正卿,不会知法犯法,只是此事毕竟可疑,下官例行询问而已。”
郭绶背过身继续往外走,“我昨晚找马少卿审核年后的卷宗,一直办公到子时末,你若怀疑我,大可去问他。”
郭绶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奕眉头微皱,连忙去找马常德。
马常德喝完茶,砸吧两下嘴,两腿搁在案桌上,又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
谭杰接过他手里的茶盏,“马大人,还困呢?”
马常德揉了揉眼睛:“哼,那姓郭的又找我的茬,害我点灯熬油对着卷宗瞅了半夜,今天午觉也没得睡,搞得我头疼眼昏……”
谢奕敲门进屋,“马大人。”
马常德放下腿,“你又有事啊?”
谢奕:“马大人,郭大人昨晚是不是和你一起审核旧案宗?”
马常德:“对啊,我看他就是故意整我的,还没到月底,又不是年中,非要提前搞这玩意儿,还偏拉上我……”
谢奕:“马大人亲眼瞧着郭大人待在屋内么?他有没有出去过?”
马常德:“你问这些个干甚?”
谢奕早知马常德和郭涵关系不和,上前低声道:“郭大人可能与新出的命案有关,我要查他。”
马常德眼里突然来了精神,起身道:“我带你过去。”
马常德带着谢奕来到郭绶日常办公的后厅,正巧郭绶已经提前下值离开,屋内空无一人。
这间后厅比马常德的偏厅要大上不少,房间正中是长案桌和铺着绣垫的主座,桌上摆了笔墨纸砚茶具烛台等物,长桌两侧设有水墨丹青的屏风,西侧屏风后还有一张黑木小方桌和黑木椅子。
马常德指了指长桌,又指了指小黑桌:“当时他坐在那边,我就坐在这里,我们俩中间隔着这道屏风,我们二人办公时互不打扰,我能一直看见他的身影。”
谢奕:“郭大人昨晚出去过?”
马常德:“中间他从东边侧门出去过两回,就在戌时一刻前后吧,出去待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又出去了一趟,也是过了一小会儿就回来,然后再没出去过,直到子时后才走。”
谢奕:“马大人有无出去过?”
马常德吹了下胡子,“没有,我连一口茶都没有,也不用去茅房。”
谢奕:“郭大人中间接连出去过两次,马大人有没有问他去干什么?”
马常德撇撇嘴,“还能干嘛,年纪大了,尿急呗。”
谢奕从大理寺出来,靠着石狮子旁的苏良迎上来。
夜幕将至,两人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苏良已经得知谢奕在大理寺打听的消息。
“郭大人中途只出去过两回,且都只是出去一小会儿,这么说来,他也不可能去街口杀人了,从大理寺去水玉街往返也需得一炷香。”
谢奕沉默不语。
苏良:“会不会不是郭家父子杀的人?他们也有可能支使下人去杀人,要不要查查他家的仆人?”
谢奕:“他们若指派仆人去杀人,倒也也行,可是杀人这等事,多一个人知情就多一项风险,他们亲自动手的可能性更大。”
苏良点点头,又疑惑道:“奇怪,好端端的,郭家父子干嘛要杀李淑呢?”
谢奕:“他们并不是要杀李淑。”
苏良:“那是要杀谁?”
谢奕:“他们要杀一个需要灭口的人。”
苏良听得云里雾里,正想细问,不料在街边又碰见哑姑,哑姑带着一位提着药箱的郎中往她家走。
苏良看着郎中,朝哑姑问道:“这是怎么了?”
哑姑比划说她娘今日突然身体不好,她特意去请郎中来看看。
谢奕和苏良听说哑姑母亲身体有恙,一并跟着去探望哑姑母亲。
哑姑家和谢奕家只隔了两条巷子,家里的院子和谢奕家一样清简干净。
哑姑母亲石氏年近六旬,梳着干净利落的发髻,衣物浆洗如新。石氏十多年前就守寡,又因病双目失明,所幸有丈夫留下的房产,该有哑姑这个女儿一直在身边照顾,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石氏拿手巾捂着鼻子,冲着谢奕的方向微笑道:“谢大人,都怪哑姑这孩子口不能言,大惊小怪的还劳烦你跑一趟,我又不是什么大病。”
谢奕:“伯母无需客气,我该多来看望你的,只可惜办起公务来就将这事忘了。”
谢奕又问道:“郎中,伯母她身体如何?”
陈郎中询问石氏的症状,把脉后说道:“无妨,就是春日多发的鼻鼽,老夫人是不是去赏花了?”
石氏吸吸鼻子,点头道:“我好久没出门了,这几日天气好,早上我拄着杖去逛集了,那边有人在叫卖鲜花,我还闻了。”
陈郎中:“有些人闻见花就会得风疹,有些会得鼻鼽,有些人会哮喘咳嗽,症状不一,有轻有重,不过一般都不是重症,不碰鲜花就好了。”
哑姑在厨房盛出软烂的豆粥,桌上已摆上豆腐青菜,菜色简单,苏良跟着谢奕走了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
苏良去喊谢奕,只见谢奕正在跟陈郎中请教问题。
苏良:“大人,哑姑今天特意多煮了豆粥,留下来一起吃饭罢,陈郎中要不要也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陈郎中提起箱子,“多谢多谢,拙荆已烹好饭菜,我不回去她便不高兴。”
苏良没再挽留。
陈郎中临走前给哑姑母亲留下一包药,说是喝上两次就能见效,谢奕偷偷塞给他诊费,送他出门。
次日上午,谢奕又来到李府。
二夫人主持家中事务,李国舅依旧不想见谢奕。
谢奕来到灵堂前查看李淑尸体,李淑咽喉处被利刃横割,伤口稍有偏斜,刀口不深却足以致命。当时丫鬟四喜吓得用手帕捂住伤口,李淑吊着一口气被抬回家,还是没能救活。
稳婆昨晚已来李府验过尸,李淑身上其他处没有伤痕。
水玉街旁是一道深水渠,行凶用的凶器等物大可直接丢进水里。
谢奕对着尸首站了半天,微微摇头叹气,虽然她心底里早有凶手人选,可惜凶手将痕迹处理的十分干净,这下可真该一筹莫展。
谢奕从房间出来,走到后院,有个小男孩突然从假山后面窜出来,正是李国舅的小儿子李瑞。
一个四十出头的婆子和年轻丫鬟追上来,拉住李瑞的胳膊,叫他不要再乱跑。
婆子直接抱起李瑞,“小祖宗,府上都这样了,可不敢乱跑了。”
婆子抱着李瑞回后院,年轻丫鬟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谢奕上前喊道:“姑娘留步。”
那年轻丫鬟回头看见谢奕,停下脚步,“大人是在叫奴婢?”
谢奕打量了那丫鬟两眼,“你是不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
年轻丫鬟后退一步,微微红了脸:“回大人,奴婢叫锦儿,自二夫人进府后就一直在她身边伺候。”
谢奕:“三月三日那天,你有没有跟随二夫人一起出去?”
锦儿垂下头,“我跟着去了。”
谢奕:“听说二夫人那天傍晚去看戏了,她一直在看戏么?没去别的地方?”
锦儿依旧低着头:“当然没去别的地方,一直看着戏呢,直到天色晚了,小公子突然咳嗽起来,我们就匆忙回府了。”
谢奕:“小公子咳嗽,可有请大夫看过?”
锦儿点头,“小公子是受了风寒,晚上二夫人请了大夫来,大夫来开了一副药,小公子喝过药后半夜就不咳了。”
谢奕:“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锦儿终于抬起头,看了谢奕两眼后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