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从后门那个花院里出去了,他攥着衣角,小皮鞋踩过花坛边的碎石子,心里只想着去找江月年,可刚拐出巷子就慌了神,平时都是哥哥来接他,自己根本记不清去江月年别墅的路。
晚风卷着街边小吃的香气吹过来,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鼻尖一酸,正站在原地打转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他:“凡凡,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江凡抬头,看见何松郁穿着休闲的连帽衫,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水果,眼睛瞬间亮了亮,又很快耷拉下来,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小何哥哥,我饿。”
何松郁以为是小孩放学没等来人,连忙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才松了口气:“走,哥哥带你去买东西吃。”
他牵着江凡往巷口的面馆走,指尖触到小孩手心的薄汗,才想起该跟江月年说一声,掏出手机发信息:“月年,我刚才碰到凡凡了,他一个人在路边,怎么回事?”
信息发出去没两秒,江月年的回复就弹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急切:“凡凡在你这吗?他不在家,我们正找他。”
何松郁这才惊觉事情不简单,连忙拍了张江凡坐在面馆里、面前摆着一大碗热面的照片发过去,又补充定位:“别慌,他在我这儿,正吃面呢,我看着他,你赶紧过来。”
江月年几乎是秒回:“好,我马上到,你们在那儿等我。”
挂了手机,何松郁看着江凡拿着筷子小口吃面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提找人的慌乱,只轻声说:“慢慢吃,不够再点,你哥哥马上就来。”
江凡点点头,嘴里塞着面条,眼神却亮了些——听到“哥哥”两个字,他心里的委屈好像少了一点。
江月年开着车往面馆赶,路上先给江易临打了电话,声音尽量放平缓:“爸,凡凡找到了,你们别着急了。”
电话那头的江易临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好,好,我跟你尤阿姨说一声。”没几秒,电话就换成了尤徽,她的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断断续续的:“月年,今晚……能不能让凡凡先跟你睡一晚上?你是老师,你好好跟他说说,他听你的话。”
“嗯,我知道了,你们早点休息,不用太担心。”江月年挂了电话,看着前方的路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凡凡心里委屈,也知道江易临的教育方式太急,只能慢慢调和。
到了面馆门口,江月年刚推开门,就看见江凡乖乖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嚼着面条,看见他的瞬间,眼睛里的光突然就暗了,取而代之的是憋了很久的委屈。
他放下筷子,从椅子上滑下来,小跑到江月年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哥哥……”
江月年连忙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极柔:“怎么了凡凡?跟哥哥说。”
“班里有人欺负秦隋安,我就教训了他一下,让他道歉,可大家都觉得是我的错,爸爸还让我反省写检讨,我都没吃饭……”江凡把脸埋在江月年的衣服上,眼泪浸湿了一小块布料,声音断断续续的,把一肚子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江月年还没开口,何松郁就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递给江凡,语气带着维护:“凡凡做得好,哥哥觉得你没有错,那种欺负人的人,就该教训他一下。”
江月年轻轻拍了何松郁一下,眼神里带着无奈,却没真的责怪,转而对江凡说:“凡凡,看来秦隋安对你来说,是很要好、很重要的朋友,对不对?”
江凡从江月年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那凡凡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全对吗?”江月年拿起纸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眼泪,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
江凡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小眉头皱了起来。江月年又接着说:“你想保护朋友,帮他出头,这件事很有意义,也很勇敢,这是对的。但你动手推人,是不是太鲁莽了?万一伤到别人,或者自己受伤,怎么办?”
江凡听着,慢慢低下了头,轻轻点了点:“我知道了,哥哥,我下次不这样了。”
何松郁凑过来,笑着揉了揉江凡的头发,又看向江月年,语气带着调侃:“江教授说得对,教育方式就是不一样。”
江月年轻咳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江凡,声音软了下来:“爸爸也是太着急了,他希望你能懂事,成为更好的人,不是真的要怪你。他和妈妈刚才找不到你,都快急哭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江凡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嗯,我不生气了。”
等江凡吃完面,何松郁提议:“走走,去公园散散心,看看星星。”
江月年牵着江凡的左手,何松郁牵着他的右手,两个人一左一右护着他,慢慢往附近的公园走。
公园里很安静,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何松郁把自己的外套铺在草坪上,江月年先坐下来,再把江凡抱到腿上,何松郁则坐在他们旁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繁星一闪一闪的,洒下微弱的光,江凡伸出小手指着最亮的那颗:“哥哥,你看,那颗星星好亮!”江月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着说:“那是北极星,能给迷路的人指方向。”何松郁在一旁补充:“就像凡凡迷路了,哥哥会来找你一样。”江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靠在江月年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的委屈终于散去,只剩下安稳。
把江凡带回公寓后,江月年给他洗了脸,换上自己的小睡衣,刚把他放进被窝,江凡突然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哥哥,我喜欢小何哥哥,要是小何哥哥是我嫂子就好了。”
江月年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你在说什么梦话,小何哥哥是男的。”
“哦…”
“好了,不早了,快睡吧。”
江凡这才乖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尤徽给江凡请了假,来江月年家里接他。
回去的路上,尤徽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坐在后座的江凡,轻声问:“我和爸爸不在的日子里,你和哥哥玩得开心吗?”
原本兴致不高的江凡一听到“哥哥”两个字,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呀!”
“那你和哥哥都去哪玩了?”尤徽笑着问。
江凡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去了游乐园,坐了旋转木马,还吃了冰淇淋和汉堡!哥哥身边还有一个很高很帅的哥哥陪我玩。”
而教室里,秦隋安一早上都有些坐立不安。
他看着江凡空着的座位,手指反复抠着课本的边角,心里满是自责,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江凡才会和吴圣航吵架、被老师叫家长,甚至今天都没来上学。
周围同学偶尔投来的目光,让他更不自在,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假装认真看书。
放学铃声一响,秦隋安立刻收拾好书包,快步往校门口走。
远远就看见妈妈踩着三轮车过来,车斗里还放着没卖完的蔬菜。路过的几个同学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你看,秦隋安妈妈是卖菜的……”“怪不得他总穿旧衣服,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秦隋安的脚步顿了顿,耳朵尖泛红,却没回头,只是加快速度走到妈妈身边,小声说:“妈,我们回家吧。”
秦妈妈摸了摸他的头,笑容很温柔,好像没听见那些议论:“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秦隋安低着头和妈妈说了江凡的事。
”妈妈挑了些好苹果,你明天带去学校给他,谢谢人家。”
秦隋安点点头,伸手帮妈妈把菜筐往车上挪了挪。
他知道妈妈不容易——当初爸爸家暴,妈妈果断离了婚,一个人打两份工,还到处托关系借钱,才把他送进这所私立学校。妈妈总说:“安安,咱们穷点没关系,但要读好书,以后才有底气。”可他还是会怕,怕自己融不进去,怕别人的眼光,幸好还有江凡,愿意把他当朋友。
他低头看着车斗里红彤彤的苹果,心里默默想:明天一定要跟江凡说谢谢,还要跟他说,自己一点都不怕别人的议论,因为他有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