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着层灰,蓝星子剩最后两颗悬在楼尖,凌晨的天空黑漆漆的,不见天日。
江月年眉头紧绷,恍惚间有一个身穿白裙子的女子蹲在地上,摸着小时候江月年的发丝。
江月年喊着妈妈,让她别走——那个人是江月年的母亲,叫林茵。
林茵轻轻地拍着江月年的背,突然窗外的闪电和雷雨交加。
原本轻声哄着怀里幼年江月年的林茵瘫倒在地上,原本干净清新的白裙被血液扎染成了红色,脚上还有一个银色的脚铐。
江月年被江易临抱着,他不停叫着妈妈,想追上去抱住她。
可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茵离自己越来越远。
江月年身上渗出一层冷汗,胸口像压着一颗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大口喘气,屋里暖气明明开得很足,还装了五恒系统,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像处在地窟中。“怎么又梦见这个了?”
江月年双手捂着脸,不愿面对这个梦,这个月,他已经数不清梦见林茵几次了。
凌晨4点,天还没完全亮。
江月年打开电脑查看邮箱文件,批改起了学生的论文,一直忙到早上7点。
起床之后又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洗漱换衣、开车去学校。
每天都是一样的事、一样的工作,枯燥又乏味。到了学校,零零散散的学生向他打招呼,江月年点了点头,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情感波动,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
另一边,何松郁在网吧打了通宵游戏,他每天都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像个令人唾弃的可怜虫,有家却不想回。
出网吧时正是太阳最耀眼的时候,在昏暗环境里待久了,一出来,何松郁只觉得光线刺眼、眼睛发疼,便走进一条小巷思考该去哪—。
一身名牌,和肮脏的巷子格格不入。
这时,ID为“爆炸小章丸”的人发来信息:【郁哥,来帮忙打架!】
何松郁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骂了句“傻逼”,回了个“滚”。
这个“爆炸小章丸”是何松郁从高中玩到现在的朋友王磊,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王磊看着回复的“滚”,顿时陷入苦恼—,他刚惹了事,被好几个人围着,本想叫何松郁来撑场面,可平时最爱打架、最狠的何松郁却不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没办法,他只能硬扛,没一会儿脸上就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
王磊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平时总爱惹是生非。
今天砸了别人场子,明天搅了别人的局,这次偏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他捂着鼻青脸肿的脸,指着那伙混混放狠话:“你们等着!今天是我郁哥不在,别让我再见到你们第二次,不然让你们走着进来、爬着出去!”说完就灰溜溜地跑了。
而何松郁熄了手机屏,踢着石子往前走。
父亲何立仁发来信息,让他“滚回家”。何松郁开车到家,还没在换好鞋,迎来的不是关心的问候,而是何立仁响亮的巴掌。
巴掌声在客厅里回荡。何立仁厉声喝责:“几天没回家了?你天天在外面瞎混什么?跟你那帮狐朋狗友乱来!”
何松郁舔了舔渗出血的嘴角,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之前不管不顾,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何立仁声音更响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爸!”
“对啊,你是我爸,”何松郁盯着他,“所以我这不就是跟你学的吗?不回家,但我起码有底线,没把婊子和外面的私生子领回家,更没对患了病的妻子不管不顾!”
他把“婊子”和“私生子”咬得特别重,还瞪了一眼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女人,说完就往楼上走:“我要睡觉了,没事别打扰我。”
没过一会儿,三楼传来何松郁的声音:“我的限量款珍藏手办呢?”
曲恬见他下来,强装镇定地站起来:“那个松郁啊……”
何松郁一抬眼看她,曲恬就吓得说不出后半句了。
何松郁长相极具攻击性,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眉眼,生得十分俊俏——他完美遗传了亲生母亲于音和何立仁的基因。
可于音性子软弱,何松郁身上却满是戾气。
那手办是他前几个月花大价钱抢来的限量款,本就看曲恬不顺眼,这次更是火气很大。
他一把揪住曲恬的头发逼问,曲恬浑身颤抖着说出后半句:“钰泽看见了很喜欢,就拿给钰泽玩了。”何钰泽是何立仁的私生子,比何松郁小五六岁。
曲恬又用讨好的语气说:“松郁你放心,钰泽肯定保管好的。等他回来我就问他要,你先别生气。”
听到动静的何立仁赶来,他一来就看见原本矜贵扎着低丸子头的曲恬,现在发丝凌乱、满脸狼狈。
何立仁出声制止:“何松郁,不就一个手办,我给你卡里转10万,再去买。你找你妈麻烦干什么?”
何松郁松开曲恬的头发:“你自己问她把我的手办给谁了?我妈早没了,别拿她和我妈相提并论,她也配。”说完就拿着外套向外走去。
“刚回来你又去哪?给我回来!”何立仁在门口叫住他,却没得到何松郁的回答。
其实何松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他好像没有家了。
他开车到花店,买了一束于音生前最爱的百合花,接着去了墓地。
何松郁轻轻抚摸着于音照片的轮廓,缓缓蹲了下来。
原本带着攻击性的眼神和戾气消失不见,只剩下孤单和黯淡。
“妈,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开心吗?”“妈,我没有家了,好想你。”
何松郁就这样和于音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暗淡。风轻轻吹拂在他脸上,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何松郁在于音的墓碑前睡着了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