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身往回走时,初秋的风裹着淡淡的桂花香吹过来,拂过江月年微卷的发梢。何松郁走在他身侧,目光总忍不住落在他那只还泛着红的手背上,方才在屋里没好意思细问,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手上的伤,没涂药膏吧?”
江月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了缩,笑着打哈哈:“小事儿,烫一下很快就好,家里也没备着药膏。”
何松郁没接话,只是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路边的药店:“等我两分钟。”没等江月年反应,他已经快步走了进去。不过片刻,就拿着一支烫伤膏出来,还顺带买了瓶矿泉水。
“伸手。”何松郁站在他面前,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江月年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把手伸了出去。何松郁拧开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帮他冲洗手背,指尖避开红肿的地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水流过皮肤,带着一丝凉意,江月年却觉得手背发烫,连带着耳尖也热了起来。
冲干净后,何松郁拧开药膏,挤出一点在指尖,轻轻揉在烫伤处。他的指腹温热,力道刚好,没有一点刺痛感,反而有种舒服的暖意。“这药膏是专门治轻度烫伤的,每天涂两次,别碰水,很快就好。”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那片红肿,眉头微蹙,“下次再做饭,记得离灶台远点儿,或者叫我帮忙。”
江月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明明是很平常的关心,却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麻烦”,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谢谢”。
送江凡进学校后,何松郁低头按灭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抬眼时正好撞上江月年的目光。
他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帮对方涂烫伤膏时的温热,他看向江月年说:“昨天麻烦你了。”
江月年的眼神猛地一躲,耳尖瞬间泛起浅红。
自从昨晚何松郁带着满身酒气,软乎乎地靠在他肩上那一刻起,那种陌生的心跳就没停过。
他攥紧了手里还带着余温的烫伤膏,指尖微微泛白,只能低头盯着鞋尖,小声辩解:“没有麻烦……我那时候刚好没睡。”
何松郁看着他垂头时,细碎头发遮住眉眼的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放软了些。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药膏往江月年手里又递了递,反复叮嘱:“你手上的伤记得按时涂,别碰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好。”江月年接过药膏,指尖不小心蹭到何松郁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直到何松郁的背影消失在路口,他才敢抬头,捏着那支药膏站在原地,他有点不敢正视那种感觉。
是自己独处太久,才会对别人的关心过度敏感?还是何松郁太温柔,近得让他慌了神?连昨晚对方身上混着酒气的暖意,此刻想起来都带着点说不清的悸动。
上午的课还没开始,江月年坐在办公室里,却总忍不住走神。教案摊在桌上,目光却落在那支烫伤膏上,脑海里反复闪过清晨何松郁握着他的手涂药的模样,连指尖都好像还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直到上课铃响,他握着教案走进教室,目光扫过台下学生,才勉强找回状态。
可讲着讲着,思绪又飘回昨晚——何松郁靠在他肩上时,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脖颈,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发颤。
“江教授?”台下学生的声音拉回他的神,“这道题的解题思路,能再讲一遍吗?”
江月年定了定神,重新梳理逻辑,可后半节课还是走了好几次神。
下课刚走出教室,手机震了震,是孟易发来的信息:“吃药了吗?”
“嗯,吃了。”
孟易放下上一位病人的病历单回复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低头回复“好多了”,指尖还没按灭屏幕,就不小心撞到了人。
文件散了一地,江月年慌忙弯腰去捡,嘴里不停道歉,抬头却撞见了系主任,他在学校里出了名的苛刻,批评人从不留情面。
“江教授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主任捡起最上面的教案,语气听不出情绪,“刚才有老师反映,你上课状态不对。”
江月年攥紧文件,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抱歉主任,今天有点私事分心了,下次不会了。”
意料中的严厉批评没等来,主任却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学校最年轻的教授,也是我最看好的。别让无关的事影响工作,下不为例。”
“好,谢谢主任。”江月年松了口气,直到主任走远,才发现手心竟出了汗。
下午的课结束时已过六点,江月年猛地想起江凡五点半就放学,抓起车钥匙往校门口跑。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等他到小学门口,人群早已散去,只剩江凡孤零零地站在门卫室旁,踮着脚往路口望,小脸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
“凡凡!”江月年喊了一声,快步跑过去。
江凡猛地回头,看见他就扑了过来:“哥哥!”
江月年蹲下身子接住他,指尖擦过孩子泛红的眼眶,满心愧疚:“对不起,下午有课耽误了,让你等这么久。”
“没关系的哥哥。”江凡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
天越来越冷,江月年从包里掏出刚买的围巾,仔细给江凡围好,连耳朵都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牵着小手往停车场走。
石头街上的小路,天边的晚霞。
江凡一蹦一跳地晃着他的手,叽叽喳喳说起学校的事。
“哥哥,老师今天夸我作业写得好!”“我还交到新朋友啦,他和你一样!”
江月年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他:“什么?”
“和你一样温柔,像王子!”江凡眼睛亮晶晶的,“他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可我今天摔倒了,他比我还慌,都快哭了。是我安慰他的,后来他送我去医务室,帮我擦药的时候,还怕我疼,给我吹了吹伤口原来还可以这样,哥哥,他和你好像,都是表面很冷清的,心里却特别温柔。”
江月年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温柔”这个词,他从小到大听的不多——别人要么夸他冷淡沉稳,要么赞他才华出众,却从没人说过他温柔。可此刻听江凡这么说,再想起何松郁今早的模样,心里竟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暖意。
“他叫什么名字呀?”江月年轻声问。
“秦随安!”江凡托着下巴,忽然凑到驾驶座旁,“哥哥,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
“像天上的明月!”
江月年握方向盘的手松了松问到“为什么啊凡凡?”
江凡像想起什么伤心事一样,乖乖坐好说“之前家里人都不跟我玩,只有哥哥愿意陪我,还买小汽车给我。那时候我觉得,哥哥就像天上的皎皎月光,把我身边的黑夜都照亮了。”
江月年回头,正好看见江凡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软,忍不住笑了:“跟谁学的啊?”
江凡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坐回座位上,晃着腿哼起了儿歌。
车窗外的晚霞渐渐淡去,江月年握着方向盘,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