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很大,卷着碎雪粒子砸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却吹不散何松郁心头的阴霾。
他的世界像被浓雾笼罩,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也看不方向,方才在屋子里,那句没听清楚的语音反复在耳边盘旋,直到某个字眼刺破混沌——“那天是何钰泽出生的日子”,这句话像通了电的铁丝,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的地方,疼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他没心思听后面的话,也不想知道所谓的“隐情”。
此刻在他心里,何立仁和曲恬就是阴霾的源头。
雪落下来的时候从不会分辨清白,就像他们做事时,从不会顾及他的感受。
何松郁裹紧黑色冲锋衣走出家门,冷冽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在割,可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眼底藏不住的荒芜。
他给王磊打电话,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出来喝酒。”
“哎呀不去,都几点了,我陪我女朋友呢。”电话那头传来热水壶的声响,王磊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何松郁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他猛一哆嗦。“你什么时候陪她不行?”他的声音快了些,尾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她生病了,我刚给她冲好药。”王磊顿了顿,又补了句,“你直接去星耀吧,记我账上。对了,我听我爸说,你家那位婊子又作妖了?说何叔叔的家业该给何钰泽,两人吵得厉害,我还以为你在家劝架呢。”
何松郁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谁稀罕他那点破家产?”
“不是,你家那产业多大你不清楚?”王磊急了,“真是和你说不清!”
何松郁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他哪里是不稀罕,只是比起那些冰冷的财富,他更想要的,是那个会温柔夸他“松郁今天又进步了”的人了
星耀酒吧的暖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却驱不散何松郁身上的寒气。
老板郑勉是个地道的北京人,见他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何少来了?今天怎么自己来?王少没陪你?”
何松郁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掏出卡拍在吧台上:“包间。”他脸上的戾气太重,郑勉没敢多问,连忙让服务生领着他去了最里面的包厢。
包厢里的灯光很暗,何松郁坐在沙发上,一瓶接一瓶地灌酒。
威士忌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烧得食道发疼,可心里的刺痛却丝毫未减。直到喝得眼前发花,身体像被注射了芬太尼一样沉重,那股钻心的疼才终于淡了些。
他想站起来,却踉跄着摔在沙发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乱按,本想打给王磊,却不小心拨错了号码。
江月年刚处理完学生转专业的事,回到家就接到了何松郁的电话。
“喂?刚到家吗?”他试探着问了句,电话那头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又轻轻叫了两声:“何松郁?是你吗?”
“章鱼……来接我……”何松郁迷迷糊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还夹杂着开门的响动。
郑勉刚进来想看看情况,就见何松郁蹲在包厢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连忙跑过去,刚想扶他,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声音,郑勉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拿过手机:“您好,您是何少的朋友吧?他在我们星耀酒吧喝多了,您方便来接一下吗?我实在担待不起……”
“好,我马上到。”电话那头传来江月年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江月年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
车开得飞快,窗外的路灯连成模糊的光带,他脑子里全是何松郁刚才的声音,那么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
等他赶到星耀酒吧门口,就看见何松郁一个人蹲在台阶上,黑色冲锋衣的帽子被风吹掉,头发乱蓬蓬地贴在脸上,任由冷风吹着。
“何松郁!”江月年跑过去,把带来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指尖触到他的耳朵,冰凉一片,“怎么还在这蹲着?不冷吗?”
何松郁慢慢抬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看清来人后,愣了愣:“江月年?怎么是你?”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吗江月年蹲下身,与他平视,“怎么了喝这么多有心事吗。”
何松郁没说话,突然扑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江月年,我好难受……”
江月年身体一僵,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时候的江凡那样,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伸手揉了揉
何松郁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能感受到发丝上的凉意:“我知道,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没有家了。”何松郁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也许芙蓉院就对何松郁还说是个空房子,他的家……在于音走的那天,就没了。”
江月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没再说话,只是任由何松郁抱着。
何松郁鼻尖萦绕着江月年身上淡淡的檀木味,那味道很安稳,让他想起小时候幼儿园放学的场景。
于音有时来晚了,何松郁就蹲在学校门口等她,于音来了后就跑着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说“对不起,妈妈来晚了,松郁没等着急吧?”后来,不管他等多久,都等不来于音了,可现在,他却等来了江月年。
风还在刮,江月年把何松郁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用外套裹紧他发抖的身体。
远处的霓虹在雪雾里晕开,像一片模糊的暖色,而他怀里的人,终于在这片刻的安稳里,不再强撑着紧绷的脊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