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梦千年 > 第25章 佛法

梦千年 第25章 佛法

作者:趁早睡去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11:25:25 来源:文学城

贞观十九年春,洛水冰消,宫城外的杨柳抽青。长安的天光如洗,远处的驼铃自西而来,轻颤如梦。

玄奘法师自天竺归来,携梵本经卷六百五十七部,各种佛像圣具,越山川,渡沙漠,穿风雪,历万里。归于长安,于正月二十四日至城西外漕上。

长安门外官道上,道俗奔迎。男女老幼夹道齐立,道旁草木尚蒙露色,却仿佛承载着千余国度的香烟、经音、佛土的余温。法师缓步而行,经匣敞开,一卷卷古梵经文,纸墨泛金,佛身像在光中微光微颤,似有佛光初现人间。

法师身披破旧袈裟,形容清瘦,步履从容,正是那年我在碎叶城亲手送行的玄奘法师。

他走得依旧缓,却仿佛携带了一整个世界的光。风卷经帙,露出梵文一角,像是从天竺吹来的经声。

李世民听闻玄奘归至,亲自命人迎接。此刻他卸下帝王的威仪,只是一位信仰佛法的求问者,心中早有万千念头,却在法师眼中凝为一念——“法到了”

我立于人群之后,衣袖掩面,心中一瞬恍惚——

那一年碎叶的风是干燥的,而此刻长安的风是温柔的;

那一年他西行求法,而今日他带回的不仅是经卷,还有人心可度的慈悲。

李世民命人迎入宫中,设讲座于弘福寺。

我未随同,只在寺外远远望见他与皇帝相对而坐。

二人相对,无需太多言语。天子问:“法师南行何苦?”

玄奘答:“为求真理,不为名,不为利;经中所言,皆是渡苦海。未得法,心常寂;得法归来,只愿众生共得安乐。”

李世民闻言,眉宇间含悲含喜。他见法师负经重光,却也知道那重光的背后,是日日夜夜的苦修,是层层沙尘,是肆意风霜。

佛法之意,在这个时刻广阔如海——

法师所带佛经,不止是天竺的文字和画像,它凝结着“空”“无我”“慈悲”“觉”。这些概念曾是念头飘渺之物,而今已被法师以双脚践行,以汗血洗净尘埃,带回大唐。

李世民令弘福寺为译场,缀组译经之务。设证义、缀文、书手诸职,集高僧大德为之。

法师在弘福寺中,夜灯如雪,梵音袅袅,弟子捧灯翻经,笔落如雨。他将旅途中的疲惫化为清明,将西域所闻见的异域风土与佛国山河,化作译文与教导,让长安城民,也能窥见佛土那烂陀之风、听闻印度诵经之声。

这一刻,我明白了。

李世民以血肉成帝王之路,玄奘以骨血成信仰之路。

他们二人走的方向不同,却都在成就“人间的大愿”。

一个建大唐之世,一个开佛法之光。

我在其中,只是见证者,也似乎被他们的愿力一并渡化。

夜深,我独立于弘福寺外,听钟声回荡。

玄奘的弟子点灯译经,灯火如萤,一盏盏亮起。

那灯光照亮经卷,也照亮我心底的寂静。

殿中,千盏油灯次第燃起,佛影浮动。

玄奘端坐佛像之前,双目微垂,指轻拈珠,声如清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经声缭绕,如天竺远来的风,穿过殿宇,穿过夜色,吹入每一个听者的心底。

殿内,李世民披轻裘而坐,身后不着仪卫,只一侍童执灯。他神色肃然,听得入神,连息都放轻了。

灯光映着帝王的侧颜,英气未减,然眉宇间已多几分疲意与思索。

他在经声中仿佛看见了自己——从晋阳少年到天下之主,从燃烧的志向到不眠的孤寂。

经言“无我”,而帝心之重,偏偏是“我”所难舍。

佛音未歇,殿外有一女子缓步而来。

我披着淡青衣衫,不着首饰,身影静若夜色。

门前守卫识得我,未阻。我停在殿外的阶下,不入,只静静地听。

玄奘的声音此时更低、更慢: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李世民抬头,看向玄奘。

玄奘微微一笑,合十:“陛下,佛言‘唯心造’,天地万事皆心起心灭。心净,则国净。”

李世民沉默良久,轻声道:“朕修天下,却未修心。”

殿外的我听见,心口一颤。

那熟悉的声音,那曾经的少年,如今已是苍凉的帝王。

玄奘答:“心若不修,功业亦梦。梦若觉,方见真常。”

那一刻,烛火摇曳。

李世民垂首,长久不语。

他似懂,又似悲。那一缕佛光照在他额上,也照到了殿外的我身上——两道影子在地上交错,却永不相触。

玄奘抬眼,似有所感,目光掠过门外。

他认出了我——那是当年碎叶城赠图之人。

他轻声念诵一偈:

“昔日送行人,今夜听法音。

缘起非前后,心净即归真。”

殿中众僧闻之皆伏。

李世民缓缓起身,行至殿外,看见我站在雨后绿石青苔上,灯火映我一身素衣,似水中月,不可触。

两人四目相对,皆不言。

玄奘在殿内继续诵经,经声宛如天河流转。

他念的是《心经》,其中一句缓缓传出: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风起,殿外花影纷纷。

李世民忽然闭上眼,低声喃喃:“原来空中有色,色中亦空。”

我含泪而笑:“如此,陛下便懂了。”

那一夜,长安的灯未熄,

佛光照见三个人的命——

一人为天下舍己,一人为愿舍情,一人为法舍身。

灯火不语,经声不息。

他们都在渡——

李世民渡的是执,

我渡的是情,

玄奘渡的是世间。

贞观二十年三月,李世民再征高句丽,这一次我没有随行,而是留在了长安。

弘福寺译经已满十旬,梵音昼夜不绝。

玄奘静坐于灯下,案上摊开《般若经》残卷,墨香与油火相和。

门外,微风送来花木之气,他抬眼,看见一人立于廊下。

岁月在我脸上留的痕迹极浅,却在眉目间多了几分超脱。

玄奘微笑合十:“施主远来,是为听经乎?”

我轻轻摇头:“我来,是为见故人。”

玄奘默然片刻,目光深处似有光在闪。

“自碎叶一别,已逾十七年。贫僧西行已归,未料今生还能再见施主。”

我低声道:“我知法师归唐时会再遇。只是——世事变了,人心也变了。”

玄奘看着我:“施主心未变。”

我怔住:“为何如此言?”

玄奘缓缓道:“施主非此世人。”

那声音极轻,却如石入深潭。

我抬眸,瞳中闪着惊色:“法师……何以见得?”

玄奘微笑,不答。

他只是伸手,从案上取起一卷经,轻拂其页。

“佛言:三世皆空,心外无境。若无过去、现在、未来之分,则施主之来处,不过一念之差。施主心念向未来,则未来亦能来此。”

我沉默良久,轻声问:“法师是说……我所行之事,并非偶然?”

玄奘答:“非偶然,亦非必然。是愿。”

我抬眼,泪已盈眶。

“那我为何来?只是为了看一场盛世?”

玄奘合十:“施主来,为成就愿。愿即法,法即缘。”

灯影摇曳,玄奘的声音温柔如水:

“未来未至,过去已去,唯此一念是实。

若心能净,则无来无去。施主来自未来,不过愿力所感;而今愿已圆,施主当归。”

我静静垂首,泪滴在青衣上,仿若岁月的印痕。

“归……归向何处?”

“归于心。”玄奘淡淡一笑,“施主求的是未来,而未来在心中。”

我终于合掌拜下,泪中含笑。

“请法师赐我一偈,记此一生。”

玄奘垂目,合掌低诵——

“有缘不系生死线,

无相常存愿力心。

若问来处何方界,

一念菩提即是今。”

我抬起头,泪已干,眼底澄明。

“法师之言,我懂了。”

玄奘看着我,声音极轻:“施主,本无未来可来,亦无过去可去。此刻即永恒。”

我行一礼,缓缓转身。

月色照在我的背影上,像一条通往无边时空的光路。

风起,带走了我的衣角,也带走了我的形影。

玄奘注目良久,合掌念佛。殿中灯火忽暗,又一盏亮起。

他低声诵道:“愿此身后世,仍度无量人。若有一心能悟,无问来处何方。”

贞观二十一年七月,李世民征讨高句丽还军,此役虽未灭高句丽,但此役后,随着新罗和百济趁火打劫,攻占高句丽城池后,高句丽国力逐渐衰落,自此不再成为中原王朝的威胁。只是此役过后李世民身体大不如前,自此疾病缠身。

同年九月,秋风拂过含光殿外的梧桐,沙沙作响,如同远方的潮声。

李世民卧于榻上,身着浅绛衣,眉宇间隐隐透着病色。

我替他添被时,他忽然开口,语气温和,带着一丝久违的闲趣:

“卿,朕近日常夜梦旧人旧事。

卿可知,昔年魏征尚在时,朕曾做过一件傻事。”

我抬头轻笑:“陛下若称之‘傻’,臣倒要洗耳恭听。”

他也笑了笑,目光望向帐顶,仿佛时光倒流。

“那年魏征屡屡犯颜直谏,朕虽敬他,也常为他所恼。

一日梦见他又来驳我章奏,怒极之下,竟在梦里杀了他。

醒来心中惶然,惧他果然见责,

遂命左右将御苑中所养一鸟闷死——

以消梦中之‘气’。”

我怔了怔,不觉莞尔。

“陛下是帝王,竟怕至梦中之人,真乃可爱之极。”

他失笑,轻咳两声。

“是啊。朕纵横天下,却敌不过一人之口。

如今想来,魏征直言,朕应感念才是。”

他顿了顿,望着我,声音愈发低缓:

“朕这一生,建功立业,征战四方,

到头来,却记得的,不过梦中一鸟、殿前一笑。”

病榻上的气氛一时温柔。

李世民闭目半倚,似陷在往事的回声中。

我替他整了整被角,笑道:

“陛下方才所言梦中闷死之鸟,

臣所听的版本,似乎……不太一样。”

他睁眼,微笑着看我。

“哦?卿且说说,世人又如何编排朕?”

我轻咳一声,作出讲古的神态。

“话说有一日,陛下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只鹞鹰,日日带在身边。

早朝也不离手,玩得不亦乐乎。

魏征见了,心想这皇帝若一朝误了政事,岂不是害了天下?

当即谋了个法子,要‘杀鹰立谏’。”

李世民听得有趣,忍俊不禁。

我继续笑道:

“魏征上殿奏事,故意言辞滔滔,拖得天荒地老。

陛下怕那鹰闷死,又不能在群臣前取出,

只得暗暗焦急。

谁知魏征越说越起劲,陛下也越急越不敢动,

于是那可怜的鹞鹰——就此殒命衣下。”

我说罢,抿嘴偷笑。

李世民也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群史官,当真偏爱添油加醋。”

我打趣道:

“臣倒觉得这段有趣得很。

天子也会怕人说,忠臣也会使坏心,

鹞鹰虽死,却留下一桩千古笑谈。

只怕陛下自己,都未必舍得删去吧?”

李世民沉默片刻,终是笑了。

“卿说得是。魏征若在,定又要骂朕一顿。

可朕如今想来,他骂得越狠,朕越安。”

我看着他笑的模样,心头忽然一软。

烛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丝苍白,却也平和。

“陛下可还要听别的故事?”我轻声问。

他点点头,语气温柔得近乎少年:“卿再说一段,不论真假,只要有卿的声音。”

我微微一笑,思索片刻,俯身替他掖了掖被角。

“那臣便说一段坊间的趣谈罢。陛下可莫要动怒。”

李世民含笑:“朕若真动怒,卿岂敢这般卖关子?”

我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

“世人论帝王之气,常分龙凤猪三相。

秦祖龙,开天地之威;汉小猪,运万乘之智;至我大唐——乃凤鸣九天,号曰‘李二凤’。”

李世民一愣,随即笑出声来,眉梢带着少年般的明朗。

“李二凤?这名倒新鲜。‘祖龙’也罢,‘小猪’也罢,为何朕便成了凤?”

我忍笑不语,只轻声答道:

“传说凤凰非凡鸟,雌雄双栖,鸣则天下安。

百姓说,陛下有凤之德,心软、好生、爱才——与龙的威烈不同。何况陛下曾经还写过一篇《威凤赋》,曾经在文章里自比凤凰。故唤一声‘李二凤’,既调笑,又敬服。”

他被我逗得直摇头:“这‘心软’二字,倒像魏征骂我的口气。”

我笑得更深:“世人却夸您是凤。龙生威,凤得和。陛下若只作龙,天下虽服,却不亲;若作凤,则民心自归。”

李世民凝视我良久,神色渐缓,唇角微动。

“凤鸣九天,卿倒会哄朕。”

我答道:“臣岂敢哄?不过实话一句——

凤凰虽贵,终也有疲翼之时。愿陛下安神养气,莫思天下,先护此凤羽。”

李世民轻轻阖目,似被这话抚去了心头几分沉重。

窗外梧桐摇曳,秋声入梦。

他低声道:“有卿在,朕的梦,似乎也安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