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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千年 第13章 归处

作者:趁早睡去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11:25:25 来源:文学城

贞观五年正月,我随兄长启程前往长安,途经阴山。一路风雪漫天,他仍坚持不入车驾,骑马领队在前。

我劝他:“你咳得厉害,进车里歇一日罢。”

他笑着摆手:“你忘了我从雪地长大的?这点冷风算什么。”

我听到他被寒气逼得一阵剧咳,赶忙扶上他的额头,额头微烫。

我伸手探他脉息,指尖一触,心底陡然一沉——

脉象浮数,呼吸急促,这已非寻常风寒,而是气入肺络、热毒暗生。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词:肺炎、支气管感染、败血症、脑膜炎……

若延误几日,便可能转为败血,神仙难救。

可在这里,所有人只称之为“伤寒”“热疾”或“寒热交作”,

能做的,只有以草药退热、以针灸疏气,祈望天命。

我将他扶进马车,命马队赶路前往并州。

我紧握着他的手,声音低沉却有些颤抖:“兄长此疾,每到冬季都会发作吗?多久了?”

什钵必轻轻闭上眼,喉间发出低沉的咳声,像是从雪原深处吹来的风:“从我镇守顺州开始……已经快三年了。北地寒风刺骨,昼夜巡边,风雪无情,寒气侵骨。再加上夜夜饮烈酒御寒,肺气早已受损。”

我心中一紧,额头贴在他发烫的额头上,低声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能早防,或许……或许还能减轻些病势。”

他苦笑,声音沙哑却温和:“舒涵……我这身体,自小就强健无比。但人总有一天要被岁月和风雪磨折。你看,我一生以草原为家,却眼见突厥支离破碎,兄弟阋墙、部落相残、族人流亡……这些事压在心头,比寒风更刺骨。”

我微微俯身,轻抚他的肩膀,泪光在火光映照下闪动:“可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不只是为家国。”

他摇头,手微微覆盖在我的掌心:“我这一生,勇气与血性无处安放。若我停下来,就意味着整个顺州都要承受动荡。舒涵,做人若不担当,即便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紧紧抓住他手,心口酸楚:“我明白,可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你。”

兄长轻声安慰我,而我只能祈求天命,马车在风雪中颠簸前行,我向草原之神祈祷兄长能渡过此劫。

到了并州后,我请来当地最好的大夫为他开药,我自己也用尽所知的每一点现代医学和护理常识。

我试过温水擦身、以冷巾敷额,命人煮盐汤为他补水。

但病势一日日加重——

什钵必的咳嗽由干转湿,吐出的血丝染红帕角,

高热不退,眼中已带迷乱。

烛焰跳了一下,他的眼神忽然柔下来:“舒涵,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继续守着草原人。”

我心头一震:“哥哥,你在说什么?”

他摇头,轻声道:“我只是预感,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我能感觉得到。”

他顿了顿,又道:“若我先走了,你去长安后,要好好照顾叔父颉利可汗——他当年虽因为草原上的权势纷争与我不和,但毕竟是我们的长辈,如今他已在长安幽居,心中必有不甘。能去看看他,也算我一桩心愿。”

我几乎要落泪,却被他握住手。

“还有我的两个孩子,贺逻鹘八岁,苏鲁娜五岁。他们太小,什么都不懂。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你替我教他们记得——我们是突厥人,但也是大唐的臣民。要学会生,不要再死在仇恨里。”

那一刻,我终于哭出声。

烛光在泪里摇晃成碎片,他伸手替我拭去眼泪:“傻丫头,你小时候摔了也哭成这样。”

我的声音在抖,泪却还是落在他掌心。

我用自己的身体去捂他,额头贴着额头,像要把生命的一点热传过去。

可那热越来越少。直到什钵必的手在我的掌心里,彻底失了力。

我的世界,霎时安静下来。我低头,一点点帮他理发、系扣。

我把他的手放回胸前,那是突厥勇士的仪礼。

然后靠在他身边坐了一夜。

雪夜漫长。

我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发亮。终于从病榻起身到书房写下了什钵必的死讯的报信,让信使寄去长安。我用冰雪暂时保存了他的尸体,然后亲自前往顺州,把兄长的两个孩子接来并州。

并州城外,火堆高筑,柴木一层层叠起,榆木与胡桐在寒风中发出干裂的声响。

我跪坐在雪地里,双手捧着什钵必的佩刀。那是他生前常随身携带的物件,刀鞘的皮革已经磨得发亮。

周围的突厥旧部环绕而立,披甲执枪,神情木然。谁都不曾出声,只有马群在远处低鸣。

火焰升起的那一刻,风也仿佛止息。

什钵必的遗体被抬上柴堆,覆以战袍与弓鞍。那是他一生的荣光与信念。

我亲自点燃火炬。指尖微颤,火光舔过松脂,化作一簇金焰。

“兄长——”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唤出这两个字。

火光映在我泪湿的睫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星子在坠落。

我听到贺逻鹘和苏鲁娜哭喊着“阿耶”,我在他们身旁轻轻安慰道:“你们的父亲和我像你们这么高的时候,他曾说,要变成最大最亮的星守着我。以后你们想他了,就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你们阿耶就住在星星上面。”

黎明时分,有骑士自东而来。金马铃声在冰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人呈上一卷绢诏,缀着天子的印玺。

侍从高声宣读:

“闻顺州都督阿史那什钵必薨,朕深为痛惜。昔同朕鞠躬草野,忠诚可鉴。命岑文本为之撰碑,葬于并州;其子贺逻鹘承袭官职。朕以国礼赠恤,以慰忠魂。”

我按照诏令将兄长的骨灰葬于并州北岭。

那是他生前最喜欢的地方——能看见东方的晨曦,也能远望草原的尽头。

仪仗起,号角低沉,我步步随行,直到泥雪没过靴沿。

回首往事,玄奘已西行求法,兄长早归尘土,弟弟流离失所,昔日并肩而行的统叶护亦长眠草原。只余我一人,去往李世民脚下的长安,怀抱着满心的记忆与寂寞。

贞观五年三月我终于来到长安,来长安前李世民寄书信给我问我是否愿意再嫁,因为我既是东突厥的公主,亦是西突厥的前王后,若再嫁李世民可封我为归仁郡主,并给我赐婚,若我不再嫁则诏封我为安国夫人。

书信原文:

“朕闻天地合德,万邦来同。自突厥内乱,东西分张,生灵涂炭,诚可悯也。今舒涵,阿史那氏之女,长居藩国之仪。昔为西突厥可汗之配,位列王后,今因世途多艰,委质归国,朕甚嘉焉。

卿既出自东突厥王族,又为西突厥之元妃,可谓两国钦敬之人。今归大唐,实乃天意所归。朕愿示以至诚,安抚卿之孤怀,俾卿得终天之乐。

若卿愿再适,择良婿以偕老,朕当封卿为归仁郡主,赐婚以昭宠礼,使卿承欢中朝,复展华年。

若卿志在幽居,不复为姻,朕亦尊卿之意,当诏封为安国夫人,以旌贞操,使卿安然度日,不失旧仪。

卿其审度本心,毋有所隐。所愿者,言之无讳。朕当俯顺卿志,不以强加。

特此示谕。

大唐皇帝 亲诏

我回信道:

臣女舒涵,谨拜覆陛下鸿诏。

臣自幼生于突厥王庭,承父母之望,孰料世途翻覆,东西分裂,国破家移,漂泊至此。幸赖大唐威德,得以栖身中土,实为苍生之幸,亦为孤身之幸。

陛下所赐之意,仁厚深切,感之涕零。然舒涵一生际遇,既为处罗之女,复为统叶护之妃,浮沉两国之间,见证强弱兴衰。今归大唐,已无所系,唯愿守礼而终,不复涉婚嫁之事。

昔年若天机稍异,舒涵或有幸得近陛下左右。然而天命有数,当年陛下尚在创业之初,隋炀帝方盛,若轻率从之,恐生嫌隙;及唐室既定,又有储嗣之虑,若贸然亲近,或启猜疑。于是舒涵唯能以心事深藏,不敢言之。此虽遗憾,然不悔也。

今愿求一隅清静,奉朝廷之封,以“安国夫人”为终身之号,足矣。此心已定,愿陛下勿以为憾。舒涵虽不复再嫁,然心常奉唐,以天下安宁为念。

愿陛下万寿无疆,四海承风,万邦来同。

阿史那舒涵谨上

后来李世民寄来一首诗:烽火曾年暗相扶,青丝一握见心孤。若非天命分君道,早共流光老帝都。鸿雁不传离别字,秋霜只映旧时途。今生但许安仁意,他日黄泉再与儒。

贞观五年三月,金銮殿上,群臣肃立,朝堂威严如常。龙座上的李世民目光如炬,声音稳健而不容置疑:“朕接到奏报,前西突厥王后阿史那舒涵不日将抵达长安,朕已拟好诏令,将特封其为安国夫人,待以公主之仪。”

殿内微微骚动,李世民继续道:“安国夫人原为东西突厥王室之人,素来与两域诸部有广泛联系。今其归国,大唐特以国礼接纳,旨在表明我朝以德安抚边境,笼络人心,保百姓之安稳。”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群臣,语气如冬雪般冷静而有分寸:“安国夫人归国之日,朕将在太极宫设宴接待,以示国礼尊崇。”

殿内再度肃然,群臣明白,这不仅是对突厥旧部的安抚,也是彰显大唐威信的国策安排。

同月我到长安时,城门外宫廷内侍等候,太常寺少卿颁布诏令《大唐册立安国夫人诏》:

朕惟天地广大,率土咸宁,惟德怀远,万邦来同。突厥旧王室女阿史那舒涵,处罗可汗之嫡嗣,少承宫训,长著礼仪;昔岁配西突厥可汗,抚有藩国,能以至诚调护三方,屡全唐与西突厥边境之和,实可嘉也。

今西突厥多难,世道靡安,阿史那氏不忘生灵,委质归国。其志贞静,其心忠顺,能舍旧邦,归于王化,尤为难得。朕甚嘉焉。

可特封为安国夫人,以示旌宠。赐玉册金印,食邑千户,礼秩比公主之仪。仍命有司择良第以居,岁时致问,衣食优给,使其安怀终身,以彰朕厚德怀远之意。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岁月流转,风雪辗转,我终又站在这片熟悉却又陌生的中原土地上。

我曾是东突厥的小公主;曾是西突厥的王后;如今,我是大唐的安国夫人,尊荣之名护我周全,却仍是一个无子、无根、漂泊的女子。

若我是凡人,不再有穿越者的明知,我会怎么想?我会恨李世民吗?会想为草原、兄长、丈夫密谋复国吗?或许会。

但我已看透历史的轨迹,我知,我的路注定孤独;但我能守护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历史的秩序,还有那些无名百姓的安宁。

我的名字与封号,是世人眼中的光环;在心底,却是命运轻轻留下的注脚——尊贵而孤独,辉煌却无依。

太极宫前,礼乐齐鸣,群臣列班。

我乘马车而来,车窗垂着珠帘,帘外是万国来朝的盛景。

珠帘轻摇时,能看到那高阔的丹陛,金瓦在日光下闪着冷光。

车停在殿前,侍女轻声道:“安国夫人,请。”

我缓步下车,

衣衫素净,头上只簪了一支旧玉簪——那是兄长生前赠我的。

我不愿着华服,不为昭宠,只为祭故人。

殿中传来乐声,是《破阵乐》的前奏。

我心头微颤。

他坐在殿上,

穿着玄色冕服,神情沉静如山。

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的痕迹不深,却让那双眼更难以直视。

十一年。

从并州到长安,从草原到天下。

岁月将我洗净,也将他磨成了帝王。

我行至殿中,长揖至地。

“突厥旧属阿史那舒涵,拜见圣上。”

他微微俯身,看着我,声音低缓:“卿免礼。”

只是这三个字,已让我心乱。

我随侍从落座后遥遥望向端坐龙座的李世民,他的衣袍金纹闪烁,威仪自天而降,却又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他的目光在大殿中缓缓扫过,最后停在我身上,眼神带着一丝柔和,又不失威严。

“夫人归顺我大唐,历经风雨,今日得入朝堂,实乃国之幸,亦朕之幸。”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响彻太极殿,既是接见的宣示,也是对我身份的肯定。

长孙皇后已是中宫,她气质温润,处事稳重,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仪和温暖。初次见面,她礼貌而含笑,轻声唤我“夫人既是陛下亲封,秩比公主,自然也是本宫的妹妹,若在长安孤单,可随时进宫,本宫得此姐妹很是欣喜。”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我微微躬身行礼,心中既紧张又温暖:“降臣愿遵天命,侍奉大唐,护国安民。”

颉利可汗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宇间带着一抹欣喜的神色,似乎很为我欢喜。我心中微微生出一种安慰感——至少血脉未忘,旧时王族之情尚存。

李世民轻轻点头,示意内侍:“上酒菜,诸位请便。”

随着侍从的动作,殿中阵阵香气随风而来。各位大臣与将军低声议论,或夸我忠顺贤淑,或赞颉利可汗受恩有加。宴前的阵仗虽盛大,但我的目光总不由自主地回到李世民身上——十一年白驹过隙,风云变幻,他比当年更加俊朗沉稳,而我的心,却如初见般微微悸动。

宴饮开始,乐声奏起。李世民起身,步下龙座,缓缓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道:“舒涵,昔年之恩,朕铭记于心。今日,汝安居大唐,勿忧他事。”

我心头一震,只得低眉应声:“臣谨记陛下厚恩,愿安分守礼,护国安民。”

他微微颔首。李世民对我十分信任,席间向我询问西突厥边防策略,偶尔的眼神与口气中流露出的默契,连长孙皇后都看在眼里。

殿中欢声渐起,酒杯交错,而我与李世民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像是一条无声的河流,将十一年的风霜与思念缓缓流过彼此心间,却又无声无息地消散于宴席之上。

*什钵必死后,李世民询问女主的书信(或者叫诏书)是我所埋的一个伏笔,后面章节会进行揭晓,读者在此可以一猜,后续全文完后,我会补一个番外,交代一下女主与李世民重逢前各自的心理,还有他们所写书信的真实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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