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平和张文光没在教学区过多停留,决定抓紧时间返回宿舍。
回去的路上,他们偶遇了之前就结伴出行的两位女士。简短的交流后,魏长平注意到她们俩两位脸色都不大好,应该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她们之中年纪较小的叫叶佳,看上去胆子要小一些,眼神不断扫视着周围,生怕出现异样。
年龄较大的梁婷则显得镇定许多,讲话也比较干练,应该是这二人关系中的主导者。她表示她们的发现也不多,很多地方都锁着,没能进去。
魏长平察觉到梁婷下颌线绷得很紧,这是强压怒气的微表情,便问了一句。
梁婷深吸一口气,语气愤愤:“我们刚才在教学楼下看见那个落单的小孩了!我好心喊他一起走,也是担心他遇到什么危险,结果那小孩完全不领情,也超级没礼貌,就那么冷冷地瞟了我们一眼,自己扭头就走了!”
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探索方式。那小孩或许极度不信任陌生人,所以不想结伴。魏长平心想。
简单互换信息后,四人也都决定一同返回宿舍。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校园已经彻底沉入夜色,魏长平直觉今晚说不定会很漫长。
游戏还没有正式开始,B612宿舍如果是自己夜晚必须停留的地点的话,需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再看一下宿舍,或许,宿舍本身也藏着尚未被发现的线索。
果不其然,这个时间点,八名玩家已基本回到宿舍。
那个落单小孩也在,他静静地蜷缩坐在一号床的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一副拒绝与外界交流的模样。
基于他之前对梁婷她们爱答不理的态度,其他人也没有照顾小屁孩的好心,无人试图与他交流。一轮信息互换下来,玩家之间也彼此熟络了些,唯独这孩子依旧像个局外人。
梁婷甚至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这孩子……该不会是有自闭症吧?”
魏长平沉吟片刻,这样放着不管也不好。
他走到一号床边,微微弯下腰,没有靠得很近,“弟弟,你有什么其他发现吗?无论多小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脸上甚至还刻意带上了一丝略显生硬的、类似于哄劝小朋友的营业微笑,试图降低对方的戒备。
那孩子抬起头,一双冷漠眼睛对视上了他。那双眼睛不似在回应他,一开始更多是带有疏离感的审视,这反应不由得让魏长平紧张了几分。
那沉默的审视持续了足有十几秒,空气都仿佛变得凝滞。
不过最后他选择了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现在还不知道。”
这话说得,咳咳,好像把天聊死了。魏长平只好之后再另找话题了。
当他人问起胖子去了哪时——他说他压根就没出去过。
当时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回答,“出去?干嘛要出去?宿舍才是主要生活区吧,要我说,乖乖待着,不惹麻烦,就是最安全的。”他对教学区存在的异样不以为然,表示都是这个游戏系统故意吓他们的把戏罢了。“指不定哪个缺德的NPC正躲在监控后面,看我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偷着乐呢。”
“自己吓自己。我自己平时就经常陪朋友去什么各种灵异现象的鬼屋探险,什么冤魂索命、校园怪谈,大多都是靠装修、音效和光影效果搞出来的心理暗示,让我们玩家自己先害怕罢了!”
“哼,像你这种经验派玩家往往是第一个凉凉的。”梁婷也看不起贾胖子这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故意怼了他一句。
魏长平无权质疑胖子乐天保守派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策略。但还是希望他不要把眼下场景想得太简单了些。
虽然魏长平自骨子里依旧信奉唯物主义,但身处在这个游戏空间,他得承认这里的“异常”本身就是非现实存在的景象,他们尚且不知道这个系统扭曲现实的边界在哪里,而系统的力量,远非鬼屋里精心设计的把戏可比。
“你们看,这些模具做得还挺逼真,”胖子话锋一转。他虽然没有出门,但也不是真的闲着。
他费力地弯下臃肿的身体,一把掀开了铺得平整的褥子。“喏,这个床垫被人划了个口子,里面好像塞了张纸条。”虽然他对待这个游戏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但是观察还是挺仔细的。
胖子脸上带着几分显摆,毫不在意地从床垫破口里面掏出那张泛黄的纸片,像战利品一样展示给了大家。
连一直沉默的小孩此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把头转向了众人围聚的方向,显然也是关心纸条上有什么信息。
魏长平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下,上面的笔画歪歪扭扭,透露出书写者极度的慌乱与恐惧: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阿朋,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很聪明,早上的考试也做得很好,是我们这里的第一名,不像是会自己乱来挑战规则的人。
第二名的阿华说他不相信阿朋会离奇消失,于是第二天晚上出门去找他,说过会在门禁之前回来,但……再也没有回来。
有了接连两个警告,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每天遵循着校园规矩过上了‘安静祥和’的生活。
只要听系统的话就好了吧,过了七天就能够回家了吧。”
魏长平皱紧了眉头,这张便签写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谁也不知道这个绝望的人最终的结局如何。但仅从这寥寥数语判断,在他那一轮游戏中,明确“失踪”的,至少已有两人。
这沉重的信息让众人心头发紧。
魏长平若有所思,把注意力进一步转向那张被划破的床垫,他伸手往里面掏,一开始指尖先是碰到粗糙断裂的棉絮和硌手的弹簧。他耐着性子向更深处、更隐蔽的角落摸索,直到从里面摸到不一样的触感——那是一条长长的,染血的绷带。
此刻,它已被大片晕开的、呈现暗沉黑褐色的血迹彻底覆盖,血液完全干涸,让布料变得僵硬,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铁锈、灰尘和陈旧霉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靠!”那几名胆小的玩家看到都被恶心坏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魏长平一眼就能判断,这是真的血,并且受伤的人出血量不少,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是谁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便签对此只字未提?继两个人失踪后,又有人受伤了吗?这里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危险。为什么要把绷带藏在这里?
嗯,得亏胖子还没睡上去,看他现在表情精彩极了,先前那点发现线索的得意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种混合着后怕、恶心和强烈膈应的表情。
魏长平再迅速检查了整个宿舍的所有其他床垫,再没有其他发现,应该是只有胖子那一张床才藏有唯一讯息了。
“哎,这也忒吓人了,”贾胖子撇了撇嘴巴。“这床垫也是不能要了。”
“没事,我的床垫给你用吧。就当感谢你的发现了。”听到魏长平好心的话,胖子看向他的目光立马多了几分感激之色,“那可太好了,我这身板儿,可真是受不了那硬床板,老膈应人了!谢谢你啊。”
这时,头顶的广播发出了第一次发出了声音,那是一个经过变音器处理的、奇怪的男声,有一种莫名的人机感。“今天是新生们来到理想高中的第一天,我惯例提醒一下,请大家遵守好宿舍公约,九点准时入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声音应该就是宿管的提醒。
之前都在角落乖乖待机的落魄男老陈,第一时间爬上床,生怕下一秒宿管就来查寝。他第一次主动表明了自己的意见:“大家快关灯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讨论。”
叶佳,也就是那个胆子不大的女生,她看上去有点慌张,也连忙附和点头,小跑到门口“啪”一下关了灯。寝室瞬间陷入黑暗,她也几乎在三秒内就躺回了自己床上,拉高了被子。既然众人都没有其他异议,那今天就只能先这样了。
说起来,九点的就寝时间,哪怕对学生而言也足够奇怪了。一般都是十点才对吧。
魏长平作为工作经常加班的老牛马,经常为了搜查信息蹲守到凌晨一两点,更不习惯这么早休息的时间表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依旧紧绷,完全没放松下来。
张文光躺在魏长平隔壁的床上,其实也根本没合眼。他本身就是个细腻敏感的性格,现在精神紧绷的情况下更难以入睡了,躺了十分钟依旧是辗转反侧。
他发现左边的贾胖子是真的心宽体胖,明明前不久他才在自己床垫位置发现了一条染血绷带,他也只是惊呼了一下床垫不能要了,也没深究纸条的后续。和魏长平换了一下床垫后就心安理得地躺下了,竟已发出轻微的鼾声。这么好的睡眠质量去哪里找。
魏大哥倒是看起来没睡的样子。今天一天的忙碌让他此刻倒是盘点起眼前的人物和局面。这里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张文光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直都是毛毛的。
但他习惯性会找伙伴去合作破局,当时第一面直觉告诉他,魏大哥是一个很靠谱的人,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从他沉稳的个性还有几次好心的举动来看,这是一个极其富有责任心还有同理心的人。他也不会主动流露出自己的弱点(腿受伤了也不向自己求助),还默默关注那个被冷落的小孩,其实在大家看来小孩在大人的游戏里就是拖油瓶,对他若有若无的无视真的很正常。
是习惯性地帮助别人吗?职业病?
从张文光的角度望出去走廊,能看到一些月光照亮的围栏折射出的反光,还有校园远处一排排的植被,一排暗绿色的阴影与夜空相接。
门外没有人,但是谁都能随意进来。这一个潜在的认识也是让他迟迟难以入睡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在张文光终于意识昏沉、将睡未睡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将他从潜意识的边缘猛地拉回。
他倏地睁开眼,发现宿舍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黑影,正一动不动地立在宿舍正中央。
老攻来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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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晚的到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