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条命 第3章 第三章

“挺好的。”

“你不知道，当时他唰的就倒地上了，我都没看清摩托车上的人，要不要去报案啊？”

“他说不用。”

沈卯点头：“你……”

铃声响起，年夏提醒他：“上课了，不能讲话。”

“噢——”沈卯不情不愿地转回去，虽然年夏嘴角总是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他觉得这人冷得没边了，初见的温柔好像是他的错觉。

但是……沈卯捏捏手指，难得遇见第一眼就想靠近的人。

老师腋下夹书，手握茶杯，不紧不慢地跨步上讲台：“我们班来的新学生呢？站起来我认认。”

沈卯忙不迭起身。

他微微颔首：“坐下吧，我姓刘，刘锡，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也是物理老师，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接着环视整个班：“我听说最近老是有人打听什么时候放暑假，准高三还在关心这些事……你们只有半个月假期，应该在八月份，现在都把心收回来好好上课！好了，把书翻开。沈卯，你没书就看黑板。”

很快，沈卯就遇到了第一个问题。

他看着黑板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式和符号，一头雾水中又有一丝诡异的眼熟，同时伴随着刘锡一成不变的平淡腔调，沈卯眼皮一沉，头一歪，不负所望地睡着了。

一只满是褶皱的手出现在他眼前，教材随着动作上下摆动，沈卯看清上面的大字。

物理，选择性必修，第二册。

沈卯：“……”

紧接着他的头被重重一敲：“不许发呆，快点做题。”

沈卯低头，又是跟黑板上大差不差的题目。

他想说我不会，却出不了声，手不受控制地拿起笔开写。

“诶，我们小卯果然聪明。”

沈卯费力撑开眼皮，背手握住身后那只手：“年夏，你干嘛呀——”尾音拖得很长，带有明显的撒娇意味。

“……”年夏压低声音：“老师叫你。”

沈卯抬头，对上了沉着脸的刘锡的眼神。

“……”清醒了。

刘锡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睡这么沉是都会了吧，上来把这题做了。”

一张纸条被塞进沈卯手心，年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惴惴不安地走上讲台，对着题目僵住了。

“怎么了是不会吗？”刘锡紧盯着他。

沈卯掌心渗出汗，他根本没机会看一眼纸条啊。

“老师，”年夏举手：“我遇到了个难题，可以请教一下您吗？”

刘锡头都不摆：“下课再问。”

教室里此刻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沈卯只能强迫自己认真看题，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之前的熟悉感不是错觉。

写下第一个公式后的沈卯如鱼得水，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又仿佛都是肌肉记忆，没几分钟就得出了答案。

看来他之前还是上过学的……

“回去吧。”刘锡话刚说完，下课铃就响了：“下次上课认真点。”

沈卯乖巧点头，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转身小心打开纸条，遒劲有力的解题过程映入眼帘。

他攥紧手，小跑回座位，笑吟吟的：“年夏，谢谢你。”

“不客气，你也没用上。”年夏不自然地遮住耳朵。

可惜晚了，沈卯眼尖：“你耳朵怎么啦？唉唉唉，别揉啊。”

笔尖划破纸张，年夏放下手：“我要写作业了。”有淡淡的恼羞成怒的味道。

“好吧……”沈卯坐正，他刚才说了什么吗？怎么这幅样子？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来，为首的极其嚣张：“喂，新来的，我是汤宇，认识认识？”

“……”哪来的不讲礼貌的类人猿。

见状，汤宇上前猛拍一下桌子：“我跟你说话装什么高冷！”他没有欺负弱小的爱好，但实在看不惯这个娘们唧唧的转校生，长得跟小白脸似的，手上戴手链就算了，说话语气还那么恶心。

“敢不敢和我比比？”汤宇瞟见后座的年夏要起身，出声阻拦：“小夏，你也被他恶心到了吧，别担心，大哥这就给你找回场子。”

“……”

“比什么？”沈卯笑出声，饶有兴致地问。

“掰、手、腕。”汤宇慷慨激昂。

年夏又坐回去了。

沈卯点点头：“你可别后悔。”

开玩笑，就小白脸这个身材，能有多大力气……汤宇涨红脸，手臂青筋暴起，恨不得两只手一起用，反观沈卯气定神闲，还不时出口嘲讽：“这就不行啦？我都没用劲。不然你们一起来得了。”

“不——”汤宇咬牙坚持。

“不认输吗？”沈卯稍稍加了点力气。

汤宇没劲了，但他不信邪：“你们都试试。”

“行啊。”沈卯没意见。

汤宇目瞪口呆地看沈卯轻松掰倒每一个人，脸色都没变一下。

“服不服？”

“……服。”是他以貌取人了。

“谁恶心？”

“……我恶心。”

沈卯满意了：“这么腻歪的称呼你也想得出来。”

汤宇气势汹汹地来，神情恍惚地走了。这么看，他好像更柔弱一点……

沈卯侧身，小声问：“你刚是不是笑了？”

“我现在就在笑。”年夏无奈。

“我是说笑出声。”沈卯纠正，又不讲理地补充：“不许反驳，我都听到了。”

年夏忍不住又笑了，和平日里的笑不同，此时他嘴角上扬，眉眼微弯，流畅的面部轮廓浸在日光里，更显柔和。

沈卯看呆了，即使记不清过去，他也直觉年夏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你脸上起雾了……”沈卯喃喃道。

年夏止笑：“什么？”

沈卯回神，茫然：“我刚说话了吗？”

年夏的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红绳上，摇头：“我没听清。”

“噢——”沈卯跳过这个话题，摊开手：“你要不要和我比比？”

到现在年夏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双柔软白皙的手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见他不动，沈卯主动握住他的：“我开始了啊？”

年夏失笑地点头，却不见沈卯有所行动。他们就维持这个姿势，微妙地沉默。

蒲公英花絮摇摇晃晃地飞进来，轻点空气，再慢悠悠地着陆在沈卯的黑发上，年夏垂眼。

“你输了。”年夏淡淡道。

沈卯毫不在意，凑近年夏：“嗯，大哥好。”

年夏稍稍后退：“乱叫什么。”

“我哪有，刚汤宇不是自称大哥吗？但是我赢了他，现在你又赢了我，所以这个称呼就是你的了。”沈卯句句在理。

“都随你。”年夏拿起笔：“大课间二十五分钟，马上就要上课了。”

好吧，沈卯只得又转回去，总比躺床上发呆好。他撑起下巴看向窗外，此时才隐约记起刚刚做了个梦。至于梦的内容嘛……沈卯打了个哆嗦，好像是做物理题？好吓人，不愧是班主任的压迫感。

既然来上学了，就要有一个学生的样子，沈卯打起精神听每一节课，除了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外，效果最显著的就是下课一头栽在课桌上一秒入睡，接着被悦耳的上课铃叫醒。

他彻底焉巴了，中午都懒得回家，随便在食堂吃了点就又回教室睡。

年夏叫醒他的时候，沈卯还是迷糊的，脸上被压出了红痕，大眼睛水灵灵的，此时迷糊地看向年夏。

“班主任叫你。”年夏垂眼，忍不住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沈卯抓抓头发：“睡觉啊。”实际上早上四五点爬起来捯饬造型和穿搭，想以最佳状态出现在年夏面前，结果自我介绍的时候人家都没抬头。

他有一点轻微的起床气，此时又想起不太美好的回忆，无意识眉头紧锁，也没说话就绕开年夏走了。

等沈卯回来就发现桌子上放了瓶酸奶，他疑惑地左右看看：“大哥，这谁放在这儿的？”

“不知道，”年夏翻过一页书。

汤宇是准备过来道歉的，闻言，不明所以地说：“小……年夏，这不是……”你刚买的吗？他把最后几个字咽下去，在年夏不善的眼光里改口：“这，是我买的，给你道歉。”

沈卯抽张纸，细细擦干瓶身的水珠：“没关系，下次道歉送点东西。”

年夏缓缓扶住额头，汤宇又神情恍惚地走了。

“谢谢大哥。”沈卯笑道。

“别乱叫。”但也没否认了。

“你不是说都随我吗？”沈卯放下酸奶瓶，补了那么久的睡眠他觉得好多了：“还是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沈卯兴致盎然地提议：“哥哥？后桌？小年？阿夏？”

“叫我名字就行。”年夏稳住声线。

“那多没意思。”沈卯撇嘴：“你叫我小卯，我叫你小年怎么样？”

“……”

沈卯又暗自嘟囔：“我才不要叫你小夏……”

年夏叹口气，认真地与他对视，敛起所有笑意。

沈卯愣住：“怎，怎么了……”说话声又低下去了。

在沈卯忐忑的目光里，年夏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们很熟吗？”

沈卯表情空白了：“啊？”

啊！！！！！

年夏又说：“我们才认识两天。”

沈卯默默点头。

“现在一轮复习已经开始了，你还是新转来的，学习任务很重。”

沈卯又点头，心里不受控制地涌出委屈。他努力把这感觉摁下去：“抱歉啊……我太自来熟了……”

“没事。”年夏低头，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

沈卯看了一会儿，难得安静下来，半晌才开口：“那我不会的题目可以问你吗？”

“可以。”年夏点头，眼睛却没抬。

沈卯转回去，翻开刚从班主任那领的新书，又向前桌借了笔记，开始赶进度。

他想，年夏也不是很有礼貌，都不怎么正眼看他。

他又想，他也不礼貌，忘记了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