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钟鼓乐鸣中发出尖利含糊的怪异唱声,雨水冲刷着他脸上厚重的油彩,五颜六色融化后扭曲模糊成一团。
“驱水灾鬼......”
胸口一阵阵的泛起恶心,毛悠的瞳孔缩成一道竖线,杀意渐浓的敏捷的从但承初身上跳下来。一只黑猫身姿矫捷落在鼓面上有走一圈,尾巴高高翘起,压低上身,朝扮演神明的驱邪者发出威慑的怒吼。
游行队伍因为突然闯入的黑猫停下来。众人看着黑猫杀气腾腾的双眼,浑厚的嗷叫声,生出一丝忌惮,似是察觉到一丝不祥之兆 。但也不乏胆大的,不惧一只小小的黑猫上前驱赶,“滚滚滚,走远点。”
“喵——”尖利的猫叫,鼓面被锋利猫爪抓挠出一道道痕迹。
护神使者被那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后背生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鼓手趁机在背后抡起木槌打在黑猫身上。
毛悠后面长眼睛似的避开,爪子落在鼓手的手背上,鼓手的手背顿时出现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淋漓。
“神明”惶惶不安的看着黑猫,脚下有些不稳。手忙脚乱的指挥着众人赶猫,“打死这个不长眼的畜生。”
鼓手看到自己手上的伤痕,“畜生,等我抓到你弄死你!”
人群有人高呼,“果然是瘟神,水灾鬼,一出现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邪乎的黑猫都招引来了!”
小儿们看到游行队伍停下来,看到大人们手忙脚乱的抓黑猫的场景颇为滑稽,在一旁凑热闹的爬上木雕骑在上面,手舞足蹈的欢呼着:“驾!驾!驾!”
毛悠被激红了眼睛,一爪子将鼓手和几个围上来的壮汉拍倒在地上,毛悠妖兽浑厚的声音传入每一个的耳中,“给我滚!”
“妖兽!是妖兽!”
众人顿时后退,惊慌得四处逃散。
几个围观的修士原本只是站在一侧低头议论,见那黑猫是妖兽之后纷纷掏出法器纷纷上前,大家围住黑猫打量着,不确定这是不是搅乱鹤水凌氏的九尾猫。
“妖兽,你乱杀无辜,速速过来受死!”
毛悠看着这些修士身上的装扮饰品,其中有不少修士是六大家的门客。
毛悠踩在鼓面上,身上的毛发被雨水淋湿。他的体型暴涨将鼓面压得下沉,阴鸷的看着围上来的修士,压抑着暴怒道:“我乱杀无辜?我杀害谁了?”他和但承初隔着厚重的雨幕相望,但承初神色不明,毛悠朝他甩甩尾巴,看到但承初 勾起唇角后继而阴煞的看着 修士。
毛悠的话刚落,躲在牛车后边的驱邪者扑腾一声跪下来恢复几分乌鸦的特征,他朝着修士们磕头哭叫求饶,“各位仙人,我没有乱杀无辜,我只是偶尔扮演一下神明,混口饭吃而已,没有害人啊。”
那乌鸦妖兽修为太低,这些修士们都没有留意到这里还有一只妖兽。
修士中有人笑道:“妖兽扮演神明驱邪!滑稽!”
有修士激愤道:“管你们有没有害人!你们欺骗百姓,伤害百姓就是事实!大家上!”
但承初举着纸伞站在雨中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毛悠的幻术和修为这段时间也精进了不少,对付这群修士不难,正好可以锻炼一下。
毛悠尖牙咆哮,五尾展开犹如水中巨蟒弯绕,在雨中狂野的扭动着,他绿色的眼睛冰冷的妖邪的盯着修士,锋利的爪子反射出寒冷的光芒。
“九尾猫!”
众修士叫道,“是九尾!”他们见状后退,惊惶的朝四周看去,九尾猫和那邪修勾结,两人焦不离孟。九尾猫在这里,那手段残忍的邪修必定也在附近!但观看四周没有发现可疑身影之后大家安心了许多。
“抓住他!邪修不在,大家赶紧抓住他!”
毛悠已是今非昔比,不再像从前那般只能在但承初和卜才英身后躲躲藏藏,他尖利低沉的吼叫声震慑修士三分!毛悠甩尾将修士横扫在地,他低头舔舐着前肢上的血液,掀起眼皮看着举着剑战战兢兢看着他的年轻修士,眼中绿光逐渐暗沉。
那只乌鸦在求饶时被修士斩下头颅,身躯还维持着跪地俯首磕头的模样。
血水被雨水冲散。
毛悠跃下鼓面朝着修士们逼近,阴森森的绿眸看着他们,他抬起被爪子舔舐一口,抬头诘问道:“你们说我杀了谁?我又伤害了谁?”
修士们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忌惮的看着毛悠,“我们亲眼所见,你无缘无故恐吓百姓,且恃强凌弱伤了鼓手!”
“嗤——”毛悠在看到游行队伍举行的是什么仪式后心中升起的怒火就一直未曾熄灭,一个乌鸦妖兽扮演神明驱赶真正的神明,真是滑稽可笑。这群修士也是愚昧腐朽。
毛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阴沉的看着众人,“你们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狂妄至极!你这妖邪才应该受死!”
毛悠眯起眼睛,身形又膨胀了一些,竟有木雕神像那么大了。他朝着修士们扑去,毛悠此刻根本不再畏惧他们手上的法器,他杀红了眼 ,哪怕身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也不哼 一声。
毛悠用眼神制止但承初过来帮忙,让但承初站在那里休息吧,别动,别过来,别看见这里肮脏的一切。
毛悠回想起但承初看见游行队伍时漠然的脸和没有波澜的眼睛,想起他平静的语气,但承初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很多次,甚至已经不会再有波动了。
“嗷呜——”黑猫的咆哮声更为响彻云霄,山川四野野兽惊惧奔逃,飞鸟拍翅凄鸣。
但承初看着黑猫朝着修士们失去理智的嚎叫着,叫声哀婉悠长又嘶哑凄厉,仿佛有无限的委屈和愤懑不平。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神开始掀起涟漪,他紧抿的嘴唇动了动,那始终不曾愈合的伤口开始四分五裂流出鲜血。
气浪掀翻了房舍的瓦盖,修士们也被气浪们冲出摔成一片。毛悠拖着尾巴走到修士面前,化身为人,拿出但承初特制刑具“辣椒粉”倒在他们身上。毛悠看着他们辣得哀嚎不止,低声道:“滚!”
毛悠站在雨中目光凌厉的俯视着众人,雨水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毛悠的眼睛不断的眨动着,睫毛上都是雨水,不知是在哭还是被雨淋的睁不开眼。
他平息下来,颇为疲惫的看着惊悚的修士们,短促平静无波道:“滚。”
修士们露出死里逃生的欣喜,忍痛互相搀扶着离去。
毛悠隔着雨幕和但承初相望,哀切的大声哭起来,泪水不断的溢出来。
但承初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心疼又无奈,“不让我帮忙,怎么又哭了?”
毛悠不断的摇头,哭得更加的停不下来。他看着但承初的眼睛,可是但承初的眼神中除了对他的担忧和关切,看不出任何的受伤痕迹。毛悠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身后的混乱。
但承初拉下他的手,“早就看了几千年,现在的仪式比以前的场面要小多了。以前还有专门的节日,三天三夜,晚上的时候灯火通明,万人空巷.......”
“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毛悠泣不成声,心脏隐隐要四分五裂。
“好 。”但承初将纸伞放在毛悠的头顶,用灵力烘干他的衣服后将他抱在怀里,“难过就别看了。”
毛悠的泪水还是忍不住。
但承初牵着他往前走,毛悠回首凄惘的看向身后,除了一头老牛和板车,那樽巨大的木雕神像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淋雨,腐烂的身躯时不时有虫蚁钻出来,散发着恶臭的味道,眼睛空洞漆黑的看着天空,若有不甘似的。
毛悠看着木雕的面容,和但承初在鬼界时歇斯底里重叠在一起。
他回首看向但承初,紧紧的拥抱住身边的男人。
但承初举着纸伞,雨水将毛悠身上的血水冲散,他看着地面,目光逐渐阴冷。
毛悠紧紧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胸口,“刚刚打架很累,我们不走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但承初摩挲着毛悠的脸,“好,听你的。”
但承初在附近找了一家酒楼,老板战战兢兢的将他们送到客房。
但承初站在门前,高大的身形挡住老板探索的视线,“送一桶热水上来。”
老板被他阴冷的视线看了一眼,感觉被毒虫叮咬了一下,瑟缩着哈头点腰,连连带着小二下去忙活。
毛悠背对着他看着窗外,雨水飞了进来,毛悠的脸上胸前均是被雨水打湿,他哀伤的看着躺在街道上的木雕。
游行的人们看到修士和妖兽都已经离去,纷纷从门缝后面钻出来围住了木雕,只是畏惧无头尸不敢上前。
毛悠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掩上窗户回头看向但承初,“我饿了,来的时候我看到一家烧饼铺,你先泡热水澡,我去买烧饼吃。”
毛悠要避开自己的目的太过于明显,但承初无奈的看着他,他倒也放心那些修士不敢重返这里,便道:“去吧,早点回来。”
毛悠点点头,他走到但承初的面前,垫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目光虔诚的看着但承初,“我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