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交集 第2章 02

彼时，何霁承带她走了上前：“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陆潇霜缓慢投来一个眼神，温聆茉直起腰板，恭敬开口：“陆阿姨好。”

陆潇霜“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你们坐吧。”

何霁承牵着温聆茉入座，他的位置紧贴着她，没有离开，沈巧馨在他们坐下的前一秒钟将眼神收回。

在场只有沈巧馨的父母是第一次见温聆茉，难免客套发问：“霁承的女朋友长得真好看啊，你是做什么工作，家里面有几口人呀？”

温聆茉如实回答：“我是《AERLI》杂志的签约模特，只是我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后来爸爸再婚，我则是跟着妈妈生活，幼时有个双胞胎姐姐，但是后面出了意外……”

两位大人本来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对方家庭情况是这个样子，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

何霁承本想接话，陆潇霜比他更快一步开口：“彭管家，时间差不多了。”

彭叔一直在旁边等候，得到指令当即吩咐后厨开始上菜。

宴会开始，气氛很快就恢复自然。

桌上除了几位长辈们偶尔闲谈，便是众人拿放餐具碗碟轻微碰撞的声响。

何霁承时不时给温聆茉夹她喜欢的菜：“茉茉，这几天你工作都忙累了，多吃一些。”

餐桌主位的陆潇霜看在眼里，默默端起高脚杯抿过一口红酒。

酒杯放下，她不紧不慢说道：“霁承，聆茉，今天把你们喊来，其实还有一些事情要商议。”

温聆茉放下筷子，何霁承也往母亲那个方向看去。

陆潇霜依旧慢条斯理：“是关于你们两人订婚的事情，我打算让你们的订婚仪式安排在两个月后，所有流程我都会派人着手准备……”

沈巧馨一脸恭喜神情看向他们：“前几个月就听说你求婚成功了，如今陆阿姨亲自打点再好不过了。”

何霁承没有异议，温聆茉心里却有些不安——因为跟何霁承在一起这么些年，陆潇霜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太热情，她并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简单。

果然，陆潇霜停顿一秒，话题当即转到她的身上：“聆茉，我这边有个请求，就是希望你能尽快把现在的模特工作辞掉。订婚之后，你可以陪着霁承一起到国外的分公司深造学习两年，到时候你们回了国再正式完婚，未来成为霁承的贤内助，也可以帮他共同打理好公司和家事。”

“婚后一年，你们必须尽快要一个孩子，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且不能拖延。”

话刚说完，餐桌的其余人都面面相觑，何霁承下意识看过温聆茉一眼。

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何霁承当即替人发话：“妈，你怎么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见状，沈巧馨也在旁边附和着说：“陆阿姨，能当上《AERLI》杂志的签约模特可不容易呢！”

“巧馨——”沈父喊过女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嘴。

何家经商几代，极为注重门第，选择势均力敌的家族联姻，达成企业利益共赢在外人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偏偏到了何霁承这里却成为例外。

温聆茉手心冰冷，她跟何霁承如今相恋八年，原来即使成为了《AERLI》杂志的当红模特，在何家眼里也是搬不上台面的地位。

“我现在不就是在和你们商量？”陆潇霜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并且今晚在场的各位都是自家人，也算是一个见证了。”

她的眼神直勾勾看向温聆茉：“聆茉，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不像询问意见，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顷刻间，温聆茉只觉得手背的虎口处隐隐作痛。

低头一瞧，发觉是自己的指甲早已掐得嵌进肉里，那道浅淡的痕迹久久没有消退。

-

这场家宴持续到深夜才终于散场。

分别之前，何霁承喊人将温聆茉送回去，自己打算留在老宅继续跟陆潇霜谈论一番。

温聆茉不想让他为难：“你千万不要跟陆阿姨吵架……”

何霁承笑着喊过她一声“傻瓜”，让她别再多想。

到家后，温聆茉脱下高跟鞋，独自一人来到阳台伫立很久。

因为前几个小时暴雨来袭，地面此时有着一片很浅的积水。温聆茉无心理会，她抬头看向夜空，寻不到一丝星光，清瘦的脸上也写满疲惫。

其实温聆茉今天并不意外，因为陆潇霜私底下有找自己谈话，内容早有暗示。

这也是为什么Tina发来续约合同，她下意识就是在犹豫着。

然而温聆茉没有想到，陆潇霜会在今晚如此直白提出这些要求。

由于明天还要早起前往影棚工作，温聆茉回房洗漱，重新拿起手机发现自己居然被班群的人提到了：

“班长班长，70周年校庆班级聚会，你跟何霁承一定要来呀。”

“想当年他们俩还是咱们班的金童玉女，高考毕业谈到现在整整八年，而我到现在还是单身狗呜呜……”

“真让人好生羡慕啊！”

回想当年，他们所处的二班班级气氛很好，男生女生之间都可以聊到一起。

有次校内的合唱比赛，隔壁一班因为一分相差输了名次，于是很不服气，还故意人身攻击温聆茉班内那位领唱的女同学。

温聆茉记得那是一位身材微胖的女孩子，平时待人真诚。

青春期的女生容易情绪敏感，这样突如其来的谩骂更是委屈极点，当即忍不住哭了出来。

放学后班里女生们都聚到一起了解原因，有几个男生更是抄起班里角落的扫帚，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到隔壁一班喊人：“哪些臭不要脸的家伙们喜欢嚼舌根？咱们班比赛名次赢的堂堂正正，不像你们这样输不起！”

被找上门的那几个人心虚着，两边人争论时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动手，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温聆茉当时作为班长责任心比较重，她急忙上前拉过班里冲得最前的男生，余光却瞄到有块黑板擦快速扔了过来。

眼看迎面要躲不掉，她下意识闭眼护着额头。

没有预想砸来的疼痛，温聆茉一睁眼发现黑板擦掉在地上，后方的何霁承急忙拨开众人拉她离开。

那天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去开会了，值班老师得知赶来才结束了纷争。

处理结果就是两个班的人都要罚写检讨书，但是温聆茉他们班的人写得特别得劲，班里最皮的几个男生在结尾写过：“我今后保证，遵守着隔壁一班的人就是输不起这个想法直到毕业！”

班主任真是看得好气又好笑。

现在想来，真是青春时期里独属的一份轰轰烈烈。

温聆茉到现在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谁给她挡过那块黑板擦。

编辑写好一段消息，温聆茉跟昔日同窗们表示如果有空，她跟何霁承都会参加同学聚会。

一经发出，众人都纷纷留言清一色的“祝99”关键词。

温聆茉看着满屏的祝福，正想打字道谢。

没想原本沉寂许久的宋斯濯，突然在班群现身回复：【若是那天没有其他安排，我自然也会赴约。】

此话一出，原本零零散散要下线的同学们立即重新冒泡。

看到班群挑起了新的话题，温聆茉抿着笑意，默默将消息栏的“谢谢”删掉，随后关灯。

翌日，温聆茉提早醒来。

昨晚后半夜又下起了雨，如今正值五月下旬，看来是一场提前到来的梅雨季。

温聆茉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不知道是空气过于潮湿闷热，还是昨晚夜里多想，于是急忙贴上补水面膜。

今天的工作不容懈怠，她要与曾经圈内一位叫作陶乐薇的前辈完成拍摄任务。

出门时候雨仍在下，温聆茉打车前往影棚，摄影师已经在现场指导后勤人员搭建今天的布景。

化妆、造型、搭配都是严格分好的几位老师进行工作，其中化妆师小琪先前跟温聆茉合作好几次了，她也客气礼貌地打过招呼。

妆造进行到一半时候，有名后勤赶来提醒：“乐薇姐那边有些堵车，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小琪表示不能久等：“你再催催，等一下摄影到点就要拍摄了，我们做造型也得时间。”

况且迟到的话就会影响整体进度，到时候挨骂的还是她们几个人。

然而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见到来人。

此时，现场布景全部完成，摄影师已经在用设备测光。

一旁的小琪开始着急了：“她到底能不能来啊？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要开始拍摄了。”

温聆茉对她安慰：“也许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而且雨天容易堵车。”

“那就应该提前出门啊。”小琪很是苦恼，她叹了口气，“聆茉姐，如果每个模特都跟你一样就好了，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如今复出了我看也难伺候……”

小姑娘入行时间不长，也没有接触过陶乐薇，一时情绪上来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

现场人多口杂，温聆茉还没来得及让她不要这样说话，门口方向就传来一阵冷笑：“既然这样，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吧！”

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

“乐薇姐——”

在场众人都喊过一声，小琪当即变了脸色。

温聆茉也站起了身。

“对……对不起，乐薇姐我不是有意的。”小琪急忙改口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应该这样说你，对不起……”

陶乐薇踩着一双恨天高迎了上来，哪怕顶着一张素净的脸也不失美艳。

她双手环臂，眼神不屑地说道：“当年我在圈内发展的时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想伺候我是吧，那赶紧的，现在就给我走人！”

大家都知道陶乐薇当年有多威风，性子更是不会轻易饶人，一时间没有人敢帮忙说话。

小姑娘泪眼汪汪，已经被吓得不敢回话。

关键时候，还是温聆茉开口发话：“乐薇姐，今天的拍摄工作很重要，加上现在还是雨天，一时间让公司喊其他化妆师过来，恐怕得延误进度了。小姑娘心直口快不懂事，以您的气度没必要和她计较，况且您在圈内的知名度谁人不知呢……”

“如果当年不是您提携我，我也不会轻易做到今天的成绩，所以这次更不想失去跟您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