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帮 第5章 第 5 章

下午的路程更加艰难。松软的沙地吞噬着体力，幼枫开始脚步虚浮，有次爬沙丘时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去。林夏一直看似目视前方，却在她失衡的瞬间，手臂如铁钳般稳稳地扶住了她。

“看路。”他松开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快得惊人。

幼枫喘着气，看着眼前似乎永无止境的沙丘，第一次对自己“闯荡江湖”的决定产生了深刻的怀疑。疲惫和口渴让她沮丧，但林夏刚才那一扶，和他之前答应教她的话，又让她生出一丝不甘。

她看着林夏在沙地上留下的清晰脚印，忽然福至心灵，快走几步追上他，语气带着豁出去的坚决：“林夏！你昨晚答应教我的，现在就开始吧！”

林夏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现在？”

“对！就现在！”幼枫眼神热切，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教我怎么在沙漠里活下来！怎么看方向，怎么走路省力气…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懂吗？你教我，我不就能少给你添点麻烦吗？我这个老大，总不能一直当个累赘吧？”

林夏终于停下脚步，回头仔细地看着她。少女的脸上沾满沙尘，被汗水冲出几道滑稽的痕迹，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地贴在额前，模样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异常执着，甚至带着一种不肯服输的韧劲。这和他预想中吃不了苦、很快就会打退堂鼓的娇小姐不太一样。

他沉默了片刻。沙漠里多一个累赘是致命的，但如果这个累赘愿意学，能变成帮手，那又是另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她眼底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莫名地触动了他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那是许多年前，同样不知天高地厚、却满怀热血的自己。

“想学？”他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

“想！”幼枫用力点头，眼神坚定。

“不怕苦？”

“不怕！”

林夏转过身，不再看她，而是抬手指向前方一座沙丘：“看见那沙脊的走向了吗？顺着风面的硬沙走，比爬背风面的软沙省力一半。” 他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声音随风清晰地传来，“跟着我的脚印，注意我落脚的位置和力度。在沙地走路，用的不是蛮力，是巧劲。”

幼枫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阵狂喜——他答应了！她立刻收敛心神，紧紧盯着他的脚步，学着他的样子，将身体重心前倾，用前脚掌试探着落地，果然感觉比之前深一脚浅一脚省力了不少。

就这样，枯燥乏味的行程变成了一场移动的课堂。林夏的话依旧不多，但每句都切中要害，仿佛在沙漠生存这本厚重的书上，为她划下了最重要的重点。

“看那颗最亮的星，叫北辰，夜里迷路了就找它，比什么罗盘都靠谱。”

“沙丘的背风面有时候能找到耐旱的骆驼刺，挖开根部，周围的沙子可能会带点湿气。”

“感觉脚底发热就立刻停下，检查鞋里有没有进沙子，一颗小石子半天就能让你脚底磨烂。”

他偶尔也会在她成功运用所学时，流露出一点“那可不”的调调。比如当幼枫第一次成功通过观察远处一群飞鸟的盘旋，判断出那边可能有水源，虽然最后只是一小片苦涩的盐碱水洼，他会淡淡补一句：“嗯，这法子我用了好几年，准头还行。” 仿佛在说，我教你的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华。

幼枫学得很认真，虽然依旧会累得气喘吁吁，膝盖发软，但她不再抱怨，而是努力将林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刻进脑子里。她发现，这个看似冷淡、嘴巴有时还很毒的男人，在传授这些保命技能时，有一种独特的、令人心安的可靠。她开始明白，他之前的那些“煞风景”和“不浪漫”，背后藏着的是在这片无情沙海中活下去的、最朴素的真理。

傍晚扎营时，幼枫尝试着模仿林夏的样子去拾柴火，虽然动作笨拙，捡回来的柴禾也多是半干不湿、不怎么耐烧的梭梭草。林夏看着那堆可怜的柴火，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去找了些耐烧的红柳根回来。

生火时，幼枫凑在旁边看，眼睛一眨不眨。林夏这次没有赶她走，反而刻意放慢了动作，用小铲子拨弄着干燥的骆驼刺做火绒：“看清楚，火绒要干透，细柴要架空，中间留空，气流通了，火才旺得起来。” 火苗“噗”地一声蹿起，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他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学得还行，没我想的那么笨。”

这句算不上夸奖、甚至带了点他式调侃的话，却让幼枫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高兴了老半天，连手里硬邦邦的干粮似乎都变得美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