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证无效 第1章 十维

“各位好，我很荣幸介绍今天的主讲人。”

国内顶尖学校京北大学，国际数学研究报告厅座无虚席。

教室最前排坐着学术泰斗，两侧过道站满了学生，没有地方把门打开站在外面旁听。只为了第一现场倾听，颠覆着数学界的论文。

周岱宗作为数学圈元老级别的人物，很久都没抛头露面。今天却穿着得体，为这个新人做开场陈词。

在场人都神情激动，只有他保持着镇静，一脸严肃：“她解决了我们一个根本性的难题，改变了我们的思维方式，推动了我们整个领域的前进。我深感敬佩。现在请和我一起欢迎——沈术。”

只见角落里的女生走向讲台。麦克风传来细微嘈杂，随后一道冰冷又些许柔和的声音响彻报告厅：“大家好，我是沈术。”

掌声雷动，片刻后又安静下来。

“感谢各位的到来。今天我想和大家探讨特征p域上典型群的几何实现问题。”

随后沈术提出存在的核心问题，又顺势提出建立的新框架。说到一半，沈术停住。

十年在国外的经历，英语似乎更顺口，表达的更加准确。她咳了一声，问道：“Is it okay if i speak english?”

“Ok We do two things.”她抽出一根粉笔边说边写，字不漂亮但足够工整，“We constructed a canonical integral model……”

抛开内容不谈，她的嗓音很特殊，发音和语调像是被腌入味了，很美式，好听。

但抛不开内容啊！下面的同学刚开始还好，还跟着记笔记，越往后越听不懂，最后动笔的只有前几排老师和大佬。

“陈亦辞啊，你咋想的来跟着听啊？！”男生一脸生无可恋，怼了怼左手边的人。怼了两下都没反应，男生看过去。

陈亦辞摆弄一会手机，看一会沈术。几乎从讲座开始拍到现在，手机相册估计已经爆满。他用时两秒大概看了眼相册，1197张照片没有一张是不好看的。

他满意了，决定开始肉眼记忆。转而直盯着前方。哪怕是无限小的视线都没分给他。

这是真他妈喜欢学数学的啊。

男生再次伸手，没等碰到陈亦辞，对方预判，却依旧没看他：“可以别打扰我学习吗？”

男生笑了：“你学个屁啊，英语你都听不懂。”

陈亦辞反驳：“谁说我听不懂？”

“那你给我翻译一句？”男生笑了笑，知道陈亦辞近些年苦学雅思，没有真让陈亦辞翻译的意思。

陈亦辞却娓娓道来，不知道的地方说的理直气壮：“无论你是处理一般线群，还是特殊……好吧，我不知道。”

“色令智昏，你就装吧。”男生笑道，说完才反应过来。声音没控制住，并且十分凑巧的插在沈术停顿的地方。

说点正经的还好，居然还是……学生纷纷看来。

陈亦辞脸上保持着笑容，伸腿踹了男生一脚。男生先是龇牙咧嘴，感受到目光后又瞪着眼睛保持微笑，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在这短暂的几秒，男生被确诊精神病。

陈亦辞浅笑了一下，挑眉看着他。男生悟到了其中的奥秘。

“打扰你女神上课也不能踹我啊。”这次男生吸取教训，声音放的很低。

陈亦辞不与置否，抬眼看向前方，在那一刻两人的目光隔着层层人群，在空气中碰撞。

“That's why we have to bend——”

沈术没看错，陈亦辞坐姿随意，看她的目光肆意。

“Sorry, it’s ‘to twist’——the construction.”沈术瞬间反应过来，扶了下眼镜，避开陈亦辞的视线。

手摩挲着粉笔，手掌沾着一层厚厚的粉笔灰，

这是两人时隔十年的第一次重逢，第一次对视。

而对于陈亦辞来说，却是十年后的第二次。

大厅里，公示栏贴了张巨型海报。

深红色主色调，左上角的校徽边：京北大学数学科学学院。

如果可以，正标题差点要和公示栏一样大。黄色字体着重加深：菲尔兹奖热门候选人巅峰之作。

视线往下移，是主讲人的照片。

女生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看镜头时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主讲人：沈术

MIS高等研究所，杰出青年数学家，京大杰出校友。

研究方向：AGIS 构建全解决典型群在特征p领域上的核心难题——

下面是一大串的英文，陈亦辞看的似懂非懂。他抬头看着照片上脸，指尖来回摩擦，最终定格在她的右耳垂。

一颗小钻，单只耳钉。

说话的男生碰了碰陈亦辞，“咋了啊？”

男生叫梁起争，两人研究生时是同学，是竞争对手，更像是战友。后期年龄大了，梁起争退役在京大教体育。陈亦辞一次意外被迫退役，好在积极配合治疗恢复，在京体当教练。

梁起争又道：“怎么还愣神了？”

陈亦辞摸摸耳垂，“没事，不是说带我认识——”

没等陈亦辞说完话，梁起争说：“对对对！教数学的，新进来的，听说挺厉害。那次你不是陪我来取东西吗，她对你可是一见钟情，说想认识认识你。”

陈亦辞笑笑，“啊，那么多人想认识我？”

“对啊，不过这个你肯定喜欢。之前不是说喜欢学数学的吗？什么高智什么成熟，我可是给你留意了好久……”

梁起争看了眼陈亦辞，突然指着陈亦辞，“我靠，你和这位大神心有灵犀啊，一人一个耳钉，她右边，你左边。”

“这么巧。”耳钉硌手，陈亦辞缓缓收起笑容，调侃道，“说明我也挺高智。”

此时下楼梯的脚步声错杂，边走边探讨。

“是沈术！我看公众号的时候就猜到了，终于可以如愿看见沈术老师了！”

“我看到论文时浑身都在颤抖！”

“……我敢说，这是人类群星闪耀时！”

“还有半个点了，我一定要见证沈术老师踏进报告厅。”

梁起争拍了下头，指着海报道：“你看我又老糊涂了！今天这大神来开讲座，所有数院的老师都得去听啊，完蛋了。”

想都不用想。像沈术这样的大神，肯定会是这样。陈亦辞看了眼时间和地点。

“这么的吧，我联系一下她——”梁起争停住了，联系她之后干什么。对方依旧去听讲座啊，陈亦辞还得等三个点左右。

他摸摸鼻子，把人载过来忘记时间了，“不好意思啊亦辞，我送你回去吧，晚上请你们吃饭。”

他都想象到陈亦辞笑着骂他的样子。结果什么也没等到。

几秒后，最不爱等人的陈亦辞说：“我等她吧。”

梁起争干瞪眼睛。

陈亦辞开门见山：“干脆我跟你一起去听吧，我也见证一下人类群星闪耀时。”

“……”

梁起争联系完女生，和陈亦辞往外走时差点同手同脚。

一声尖叫划破暗流涌动，“啊啊啊！是沈术，沈术来了！”

所有人纷纷举起手机，想定格现实中第一次与顶尖数学家见面。

陈亦辞顺着声音看过去，人群挡住把沈术。好在身高优势，陈亦辞看见她的脸。

沈术被一群领导围住，经过时和一位看起来像老教授交谈。

她和照片的穿搭一致，依旧戴着眼镜，白色衬衫，胳膊上搭着卡其色外套。那颗钻在太阳下闪着亮光。

陈亦辞笑了一下，耳钉还带着。

“我期待未来的不久，这些前沿问题上能看见你们的身影。”沈术说。

“以上就是今天的内容，结束后大家可以去二食堂吃个饭。进去左手边的牛肉面非常好吃，我上学时老板娘都知道我不吃葱花。”

话音未落，下面一扫紧绷嘿嘿笑了笑。

“有问题的可以来问我。”沈术放下麦克风，负责的老师赶快收拾前面的东西。

讲台旁围着很多人，其中每一个都是佼佼者。一位长相酷似刘翔的同学走上前。

大家知道他是跳了三级的理科状元，CMO金牌获得者：“……仿射Weyl群控制奇异点，特征p下，Frobenius扭作用是怎么作用在群上的，能不能解释为一种几何实现上的Langlands对偶？”

等到结束梁起争才醒，擦了擦嘴角回想一番自己没打呼噜：“我靠啊，你咋不叫我？”

“还没走呢叫你干什么？” 陈亦辞说。

“没错，Frobenius扭作用直接体现，就是仿射Weyl群上一个平移函子。”沈术拧开瓶盖，说完喝了一口。

“……”

这时，一位女生抱着书从前排走上来，冲梁起争点了点头，见陈亦辞没走的趋势，转而坐在他旁边对陈亦辞说：“你好，我叫韩姿，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

梁起争对陈亦辞使眼色。陈亦辞挤出微笑：“我叫……陈亦辞。”

韩姿说：“我知道，等会没课，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梁起争为了兄弟的爱情火速答应：“可以啊，陈亦辞特别愿意。”

毕竟某人都做到等三个小时了，自己这份助攻，可解决了陈亦辞的害羞啊！

“哈哈，可以的。”陈亦辞回头给了他一拳。

梁起争瞪眼睛，见韩姿看向自己，立马笑出来：“好好好，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讲台边的讨论还没结束，金牌继续问道：“这个几何实现，直接计算Lusztig特征标公式里的修正项，具体的算法过程是什么呢？”

“修正项对应为奇异点邻域的上同调不变量。这个映射算法上可执行，可通过计算上同调群来得到修正项。”沈术说，“目前已经对正则奇异权完成了显式计算，下一步是——”

“下一步是把你的几何模型，提升到p进域上，建立一个整体的p进上同调理论，对吧？”

金牌猜测道，却见沈术视线放在前方。下一刻她视线移到了笔记本上：“嗯，这是必然的。”

陈亦辞与韩姿同步往外走，走到门槛还贴心的提示，替她打开门。后面的梁起争一脸欣慰的笑。

踏出报告厅，陈亦辞回头看过去。两人再次对视。

沈术被人群拥簇，站在瓷白的聚光灯下。而陈亦辞站在幽暗的走廊。

他们之前的距离，不只是隔壁班、不只是三公里、不只是国内外。是一道观测不到，又清晰明朗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