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瑕疵对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事情,你就修一修补一补……前些年你不是还帮暨城主修好一把宝刀么……”胡老头给自己笑眯眯倒杯酒,糟红的脸看着吊儿郎当。要不是他这一身衣服价值不菲,怕要被人当作街头的醉汉给嘲笑。
老阁主倒是给他这一夸,眉头舒展许多……炼器师大多心高气傲,胡老头把他这事迹拿出来吹嘘他也是脸上有光。
“这位是……”他注意到站在背后的年轻人。
方才一门心思放在高阶法器上,倒没注意胡老头带了什么人来。这个身姿高挑的少年着青衣,站姿笔直如松竹,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也安安静静站在黑暗里,面上看不到兴致。
一张平静倦怠的脸,睁眼的时候看人冷冷的。
胡老头重重拍下胡信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哈哈哈哈哈哈,我倒是忘了介绍……这是我侄儿。”
老阁主怀疑地皱紧眉。
“怎么这样年轻?”
胡老头的年纪少说也可以做他的爷爷辈,侄儿?这岁数也差太多了。胡老头说:“我有个兄弟可是老来得子,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他说着,把胡信往前一扯,叫老阁主好好打量。
“……倒是少年英雄。”老阁主沉吟片刻,夸道:“亏得跟你长得不像。”
他这话气的胡老头一把抓起桌上的宝贝就要扔。
“你做什么?!你你你……”老阁主看着那瓶子磕一下碰一下,心都在滴血。诶呀,他忙哽住脖子僵住身体瞪大眼睛,如同一只斗鸡。
敌不动,我不动。
胡老头叉腰,单手拎着那瓶子站在窗口,下一秒就要把那价值连城的瓶子给摔得四分五裂。
“你、你这泼皮!”老阁主气道。
“我不。”胡老头板着脸认真道:“我这样才高八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绝世人物,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这是要挨雷劈的!”
他沉吟片刻:“我也不是什么小气人,你夸我两句,我就给你放了。”
老阁主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胡信现在才知道这老头子们较起劲来也是死拧,他身上几乎要鼓动起灵气,衣袍被气流带得飞动。
“你这老小子还是不服气。”胡老头瓶子脱手,直直往下坠去。
“行!”
“你才高八斗,玉树临风好了吧?!”一瞬间语速如同倒豆。
胡老头伸手一抓,又把那极速坠落的瓶子抓回手中:“还少一句。”
老阁主面无表情:“英俊潇洒。”
胡老头满意极了,才用两只手把瓶子稳当当抱回怀里。他这一软下来,老阁主松口气,不过两只眼睛依然紧紧盯着他的双臂,生怕这个疯子又干些荒唐事。
“这就对了,早说不就好了,早说嘛。”胡老头不忘借机嘲讽一番。
沉住气……别把人给扔出去,老实说,他真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把这两人一起一巴掌抽出去,他是筑基期修士,这点还是不难办到的。
可惜不能。
他只要摇摇头,“胡兄,来来来,我们先坐下吧。”
胡老头铮铮铁骨:“不。”
“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老阁主叹口气,早就瞧出这老小子心里都是坏水,这么做绝不是为了一时赌气。他瞧着胡信的方向,说:“你劝劝他,别冲动。”
胡信是知道胡老头脾性的,不要脸:“我劝不住。”
胡老头转转眼珠子,也梗着脖子说话:“你什么时候拍这法器?”
“这……”
“算了,别的我也不管,你把这放到最后压轴。”他说话也不那样吊儿郎当了,倒是挺偏执。
“还有两件送来的法器……”老阁主皱眉,“我考虑考虑,你先放下来。”
“行。”
胡老头搁下那瓶子,老阁主连忙上前查看,生怕磕破一点,用袖子擦擦摸摸:“你这泼皮,好好说不行吗,要弄坏了我不得气死。”
胡老头说:“好好说你可不答应。”
老阁主倒不是气他要挟,只是气他不要脸,这不要脸的模样看得人分外手痒。
……
“诶,您慢走。”
小厮送走这两尊瘟神,才松口气,用袖口擦擦汗。方才楼子里的动静他也听见了,老阁主身上的灵气活要杀人……能把阁主逼到这个程度上,不是瘟神是什么?
胡老头昂首阔步,心满意足走在前头,只是背后胡信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胡老头!”
一声少女轻呵响亮亮从背后穿来,莫名的,感觉有些耳熟,这种熟悉感让他十分难受……就像被人套着麻布狠狠阴打了一顿。
胡老头心下不妙,加紧步伐。
这一次一只手啪的拍他肩膀:“胡老头。”回头一瞧,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模样倒是生的好,只是眉眼里那股阴恻恻的味道似曾相逢。
那姑娘一板一眼说:“我是小雀,卖你妖丹的那个小雀。”
胡老头终于想起来了,脸色扭曲又扭曲。
他是个脸皮厚的,可这丫头脸皮更厚。胡信站在后头皱眉,良久也想起来这丫头是谁,当即一声冷哼。
“哪个小雀?”
胡老头面色一青,就要装作不认识人,翻脸要跑。可是他的肩膀被死死压着,那只手掌压下来似乎比大石头还要重些,他调动好些灵气没有移动半分。
一把蛮力。
陆源耐心解释说:“知道你侄儿不是你侄儿的那个小雀啊,先生忘了?”
“我知道是你。”胡老头一甩袖子,陆源也顺势松开手,这才让胡老头顺利转过身子,他木这脸:“还有什么事情?”
他此刻面上多威风堂堂,心里就有多少苦水。
“先生丢了东西。”陆源拿起一枚平平无奇的黑色铁片,塞到胡老头手里。
“我没……”
铁片里传来暖洋洋的味道,这气息颇像是山中玉……山中玉可是山魂精魄,就是一些元婴老怪也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当然,这铁片并不是什么山中玉。
怕是沾染了山中玉的气息,就是说,这铁片应当和山中玉挨得很近。
他眯起眼睛,投射出犀利的光芒:“你从哪儿得来的?”
陆源不肯说,只是笑眯眯地继续装样:“不是先生丢下的么?”胡老头顺着他的视线,瞧见角落里三两人……倒像是跟踪的。
“哦,是的啊,我怎么就忘了!真是多谢你这丫头了。”胡老头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接过那黑色铁片往怀里揣,心道得揪着小雀仔细问问这铁片来历。
小雀怎么会碰到这样的宝贝?又塞给他这铁片作甚?她是又什么目的么?胡老头想起当初她说自己有个了不起的主人,看这样子……是真的了……这次又是要做什么。
胡老头装模作样拍拍她肩膀:“好孩子,我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陆源垂垂眼睛,倒像是那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巧了,正想问问先生这西河城里的情况,我初来乍到,也是不懂。”
胡信被这慈爱的一幕给深深恶心到了。
一个老流氓,一个小无赖,搭在一起简直可以杀人放火。
不过这倒是顺利瞒过后头那几条尾巴,三人有说有笑,你问我答,一路往那茶楼去。
……什么山中玉自然是假的,陆源现在手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宝贝。也只是因着前世见过那山中玉的模样,陆源格外清楚那气息,他抓取一丝井中取得的奇门之力塞进这铁片里。
没有寄托物,一碰到这铁片顿时精神了,连忙附在上头,怎么刮擦也弄不下来。
……如此一来……味道倒和山中玉很像,山中玉的气息集天地精华,生生不息,二者同宗同源,若不是极为熟悉的人,也分不清。
——而胡老头显然不属于熟悉的那类人。
一知半解,倒懂不懂,自然格外相信自己的判断。
……
沈清撒个慌溜了,说是自己还要去城里头办件事情,先行一步,倒是再在客栈里见面。陆源倒不怕他跑了,这玉坠可不是什么寻常玩意……那是无极剑门剑门剑主才有的东西。
沈清要真弄丢了,也不好交代。
他这一跑,自然是去城主府……不过他去晚了,已经门庭萧瑟车马稀。听他一报名字,小童也不知道他是谁,只以为是个穷酸道士,横眉竖眼看他。
直到他亮出无极剑门的剑纹。
“仙长饶命!是我不识好歹……”那小童一见,立刻变了张脸,趾高气昂的模样不见踪影。他连忙拜了许多下,直到沈清摆摆手,这才作罢。
他苦着脸想,怎么着天都的客人这样怪异,非得一身穷酸模样来敲门……这不是刁难他们么。
小童捧高踩低惯了,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沈清双手插袖,打量他:“原来这就是西河的待客之道么?”
童子快要哭出来了,这客人也没说自己是谁,上头也没通报客人长什么模样,高几尺,穿着如何……谁知道这小气巴巴的样子就是天都的客人呢?
不都说天都来的都是神仙中人么?
沈清脾气并不好,他若真摆出天都的架势,那架子能把人活活压死。无极剑门的牛鼻子们不演戏的时候,做事是一个比一个狠。
他那张病弱的面庞看不到一点笑意,压低的眉毛好似一座大山压得童子喘不过气。沈清不觉得自己在欺负孩子,他们无极剑门也有这般大的门童,只是没有这样的恶习罢了。
这些惯来不算做孩子,脑袋活套极了,说起话来是发自真心。
他咳嗽一声,摊开掌心,幸而没有血。
“做错事情可没人包容你。”沈清弯下身子拍拍童子的肩膀,声音恹恹,“我不喜欢留机会。”
童子脸色惨白,身形微晃。
沈清眯起眼睛笑了,病弱的脸上多了丝邪气。他就是那样狭隘之人,自己都没有多少机会了,自然也不愿意给别人机会。
“好孩子。”
他又拍拍童子发顶,径直往里走。
精分沈清,该死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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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两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