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第1章 取外卖ing

夜幕已深，洛杉矶的某条街区却依旧躁动。一家招牌明亮的中餐馆，成了这片夜色中唯一的“灯塔”。

玻璃门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温暖的明黄色灯光满溢而出，将“云宴斋”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映照得生机勃勃。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垂涎的复合香气——那是花椒的麻、辣椒的烈、糖醋的甜与酱油的醇厚交织在一起的，属于故乡的“锅气”。

与室内的喧闹形成对比的是门口略显狭窄的等位区，几把简单的椅子靠墙摆放着，林斯年就坐在其中一把上。

他今晚是特地坐了公交车，专门跑到这里，只为一尝这听说是全洛杉矶最正宗的湘菜。

林斯年低头无聊地刷着手机，消磨着等待取餐的时间。

正当他看得入神，身侧的软垫忽然一沉。

一股浓烈的、带着点辛辣的古龙水味窜入鼻息。林斯年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从屏幕上抬起眼。

一个身形极其壮硕的黑人男子，不知何时竟挨着他坐了下来，他穿着紧身的黑色背心，裸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

林斯年心里“咯噔”一下。

这排长椅明明很空，稀稀拉拉坐着的两三个人都隔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唯独这个人，像没看见那些空位似的，径直选了紧挨着他的位置。

这让他感到一种微妙的被侵犯感。林斯年不动声色地往长椅的另一端挪了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收紧，握住了手机边缘。

“Hey. You alone?” (嘿，你一个人吗？)

一个低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在他耳边响起。

林斯年的背脊瞬间僵直。他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正毫不掩饰、上上下下打量他的眼睛。

在这种情景下，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的夜晚，一个陌生男人的这种搭讪，让林斯年心中警铃大作。

他精致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礼貌。他摇了摇头，用英语谨慎地回答：

“No. I’m with a friend. He just... went to buy something. Be right back.” (不，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他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这是一个仓促间编造的、希望能让对方知难而退的谎言。

然而，那男子显然没有相信，他反而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身体更向他倾了倾，那股侵略性的古龙水味更重了：

“A friend, huh? Cool, cool.” (一个朋友，是吧？行吧。)

他顿了顿，那双眼睛里的探究意味更浓，“So, where are you from? China? Korea?” (所以，你从哪儿来？中国？韩国？)

林斯年握着手机的手心开始冒汗，他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What’s your name? You got some real pretty skin, you know that?”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你的皮肤真漂亮。)

“Pretty skin”这个词让林斯年浑身一凛，一股生理性的厌恶混杂着紧张涌上心头。那男人的目光像是黏腻的、有实质的东西，正从他的脸颊滑到脖颈。

“What are you doing later on? Maybe we could hang out?” (你待会儿干嘛？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玩玩？)

林斯年尴尬得头皮发麻。这要是在国内，他大可以礼貌地笑笑，说声“不用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现在，他人生地不熟，外卖还没拿到，更不清楚在美国这种情况下，强硬拒绝是否会引发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林斯年清瘦修长的身形在对方衬托下显得格外纤弱，五官精致的脸上，眉眼间透出的那股少年人独有的清澈，此刻被无措和警惕所取代。

“I… I’m sorry, but no thank you.” (我……抱歉，但不用了，谢谢。)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而疏远。

“I’m gonna go find my friend now.” (我得去找我朋友了。)

说完，林斯年几乎是弹射般地站了起来。他再也顾不上在外面等是否更舒服，现在他只想立刻钻进人堆里。

本来餐馆里面积不大，挤满了吃饭的人，他才选择坐在外面。但此刻，那份拥挤和嘈杂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礼貌性地（或者说，是出于一种本能的退让）朝那个男人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抓着手机，逃也似地溜进了餐厅。

“嗡——”

温暖的空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和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寒意和那道令人不安的视线。明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错觉，让他那因被搭讪而狂跳的心脏，总算安稳了许多。

“168号！！”

没过几分钟，柜台的叫号声响起。林斯年如蒙大赦，赶紧挤过去，取走了他那份沉甸甸的晚餐。

他拎着外卖袋，心里松了口气，快步走出餐厅。

然而，当他走到黑黑的停车场中心时，脚步却猛地刹住了。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个刚才搭讪的黑人男子，正斜斜地靠在一辆老旧的雪佛兰车身上，双臂抱在胸前，显然一直在等他。

林斯年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立刻低下头，猛地转身，试图沿着来时的路悄悄溜走。

“Hey! Pretty boy!”

一声呼喊让他彻底暴露。

那个人看到了他，径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几秒钟就堵在了他面前。

“Where is the friend you keep mentioning?” (你一直提的那个朋友呢？)

男人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不屑的、戏谑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他。

林斯年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边嗡嗡作响。他不想与对方有任何纠缠，抿紧嘴唇，试图从旁边的空隙绕过去。

这个闪躲的动作似乎激怒了对方。

“What? You think you too good to talk to me or something?!” (怎么？你觉得你太高贵了，我不配和你说话？！)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冒犯的怒气，污言秽语开始夹杂在质问中，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林斯年被迫停下脚步，他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他抓紧了手机，转身正视对方，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I already told you no thank you. Please leave me alone.”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用了，谢谢。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他同时迅速地举起手机晃了晃，当着那个人的面，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通话键，然后转身往刚才餐馆的方向走去。

林斯年并没有报警，只是拨给了卢子骁——那个和他读同一个专业的中国同学。卢子骁在美国读的本科，比他有经验。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游戏背景音和卢子骁慵懒的问话：

“喂？斯年？咋了？”

“骁哥！十万火急！”

仿佛找到了组织，林斯年抓着这根救命稻草，语速极快地用中文快速说道，“我在外面餐馆取饭，有个外国人过来跟我搭讪，拒绝了他他还跑来停车场堵我！怎么办怎么办？！”

卢子骁本来正摊在沙发上打游戏，听到这话“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窝草！你遇到流氓了？！兄弟你现在在哪？！赶紧往人多的地方跑！我马上出门！”他的声音透着十足的焦急。

林斯年赶紧报上地址，眼睛慌乱地四处打量，寻找最近处哪里有人。

“我去！” 卢子骁那边传来快速导航和穿鞋的声音，“这么远的地方！你个连车都没有的人是怎么过去的？！”

“我，我坐公交……” 林斯年欲哭无泪。

“你是说？你大晚上！一个人！坐公交！去治安这么不好的地方吃饭？！”

卢子骁的咆哮隔着电话都震耳欲聋，“猛还是你猛！你当这里还是中国吗！！你长什么样自己没点B数吗？！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

林斯年的确长得显眼，并非那种具有攻击性的、张扬的漂亮，而是一种静谧又干净的存在感，白皙的皮肤，清澈的眼眸，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气质，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眼中，这种毫无防备的清澈，的确容易勾起阴暗的念头。

林斯年也委屈，在国内，晚上八点出来吃个饭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谁能想到在国外就成了“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的具象化。

他身后的那个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跟随着他，嘴里的话语也变得越来越过分：

“Are you playing hard to get? ” (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I am asking if you want to go out with me?! You are being very rude right now!” (我是在问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约会？！你现在非常没礼貌！)

空旷的停车场此刻寂静无人，昏暗的灯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更添了几分恐怖。

林斯年朝着记忆中中餐馆的方向挪动脚步，那是他唯一知道人多的地方。

他抓紧手机，现在只有卢子骁焦急的声音能让他保持一丝冷静。

“不然我帮你报警吧？”

林斯年内心挣扎，不确定这种程度的骚扰警察是否会及时处理，又担心激化矛盾，只能慌乱地回应：

“我不知道…他、他还在跟着我！我不认识他啊啊啊！救——嗯？等等！前面……前面好像有个人！”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视线尽头，灯光几乎无法触及的阴影里，隐约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轮廓，正背对着他，似乎在看手机。

林斯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所有的羞涩和尴尬，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那压倒性的身高轮廓，甚至把他身后那个壮硕的黑人都比成了“小学鸡”。

林斯年冲到那人身后，几乎是本能地，演了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惊喜而熟稔：

“Here you are!” (你在这儿啊！)

他故意大喊了一声，然后在那人明显一愣的瞬间，直接上前一步，紧紧地站在了那个陌生人的身边，一只手闪电般地探出，死死抓住了对方深色衬衫的衣角！

趁着这个高大的“挡箭牌”还在错愕，林斯年立刻转身，面向追过来的骚扰者，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听起来理直气壮：

“I told you I’m waiting for a friend! Here he is!” (我告诉过你我在等朋友！他在这儿呢！)

“I don't want to go out with you. Please go away.” (我不想和你出去，请你离开。)

他不确定这位被自己临时拉来“救场”的陌生人是否会配合，只能借着身体遮挡，轻轻地、带着恳求意味地扯了一下手中紧握的衣角，然后抬起头，用那双在黑暗中尤其显得湿润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希冀和恳求地望向身边这个被他强行拉入剧本的陌生人。

——帮帮我。求你。

那个男人反应的速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没有迟疑，没有发问，几乎是在林斯年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躯彻底、不容置疑地将林斯年整个人护在了身后。

对方的身高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目测至少一米九几，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瞬间挡住了对面骚扰者的视线，投下了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不仅高，身材更是极好。合身的深色衬衫清晰地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和紧窄的腰身。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那布料之下蛰伏的、属于长期高强度训练的肌肉线条。

“What’s going on?” (怎么回事？)

一个低沉、冷静、犹如大提琴般沉稳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Are you bothering my friend?” (你在骚扰我的朋友吗？)

他微微偏头，仿佛在询问林斯年，但冰冷的视线却牢牢锁定了对面的骚扰者。

“Do we know you?” (我们认识你吗？)

林斯年在巨大的安全感中探出半个脑袋，委屈的补充：“I don't know him!” (我不认识他！)

也许是这个高大男人入戏太快，完美地承接了“朋友”的剧本；也许是他身上那股沉稳到近乎冷峻的气质太过慑人，林斯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下落了一些。

他下意识地仰头，看着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宽阔背影。

阴暗的夜色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脸，但借着远处餐厅透出的微光，林斯年能依稀看到对方刀削般清晰利落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那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薄唇。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英俊的轮廓，周身散发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峻气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但林斯年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对面的骚扰者显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正牌朋友”的气势吓到了，态度瞬间从嚣张转为唯唯诺诺：

“Hey man, I just... I just want to talk to him, you know, say hello.” (嘿兄弟，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他说说话，你懂的，打个招呼。)

接着色厉内荏地嘀咕着：“Are you really his friend? I find it hard to believe.” (你真是他朋友？我怎么不太信。)

林斯年身旁的男人闻言，直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蔑意的嗤笑。

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又向前逼近了两步，那双即使在暗处也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Why are you still here?” (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Do you need help leaving? Cause I'd be glad to help you 'leave'.” (你需要帮忙离开吗？因为我会很高兴‘帮’你‘离开’。)

他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仿佛□□大佬亲临。他嘴里说着“离开”，但那股凶狠的、淬了冰的语气，却让骚扰者听懂了潜台词——

“One more word, I'll break your jaw.” (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打碎你的下巴。)

这种近乎实质的威胁让对方瞬间怂了下来。他举起双手，连连后退：

“All right, all right! I'll go! Damn!” (好了好了！我走！靠！)

他骂骂咧咧地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车旁，钻进去，发动引擎，一溜烟地逃走了。

林斯年旁边的男人并没有立刻放松。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辆车消失在街道的拐角，确认它没有再回来。

林斯年从他身后露出半张脸，全程目睹了这场“降维打击”。见对方彻底走了，他才终于松开了那只抓着人家衣角的手，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

呜呜呜，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他连忙拿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对那头的卢子骁报告喜讯，声音都轻快了起来：

“骁哥！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赶过来了！也不用报警！有位好心人帮我解了围！”

卢子骁的声音也带着如释重负：

“我隔着电话都听到动静了！你真确定没事了？要不我还是过来接你吧？你大晚上坐公交也很离谱啊！”

林斯年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也不想再麻烦小伙伴跑这么远，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没，没事。大不了我就Uber（出租车）回家。应该没问题。”

他看到身旁的男人转过身，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连忙对卢子骁说：

“不说了，我要感谢一下人家。”

他匆匆挂了电话，然后立刻转身，对着这个高大的身影，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用尽了此生最真诚的语气：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help sir!” (真的太感谢您的帮助了！)

“不用谢，应该的。”

嘎？？？

幻听了？？

林斯年猛地直起身，震惊地看着对方。

那是一句字正腔圆、几乎没有任何口音的中文。

我的脑子难不成已经进化到可以自动把英文转化成中文了吗？！

对方似乎被他那副大为不解、甚至有点呆滞的表情取悦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

他低下头，主动靠近了林斯年一些，使得刚才被夜色巧妙隐藏的面容，彻底暴露在了林斯年的视线里。

直到这时，林斯年才恍然明白，自己刚才为何在极度紧张中，还会对此人隐隐产生一丝莫名的亲近感——原来他的容貌中带着明显的亚裔特征。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蜜色，脸部线条相较于纯粹的欧美人而言，要更加柔和与精致。但同时，他的眉骨又极其立体深邃，鼻梁高挺如雕刻，眼窝深沉。这是一张完美结合了东西方优点的、英俊得极具冲击力的混血脸。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眼睛。

就算在黑夜的映衬下，那双眼睛依然像是最清澈海域的冰蓝色，带着一种冷静而锐利的质感，仿佛能洞察人心。

此刻，因为那短暂的笑意，那片冰蓝似乎融化了一丝暖意。

林斯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完美的脸，尤其是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深邃又罕见的冰蓝色眼眸时，脸颊不受控制地“唰”一下变得通红，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慌忙移开视线。

好……好伟大的一张脸！

是那种即使在大白天遇到，连偷偷多看两眼都会害羞的样貌……若不是在这窘迫的夜晚，情急之下抓他当“挡箭牌”，林斯年确信自己连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中文很好的。” 对方开口，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你可以跟我说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