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 第47章 阿宝（十二）

昏沉的气息似乎瞬间一清。

“你、你是谁？”

跪趴在近处的孙老夫人骇得骤然连退数步，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孙子楚”：“你、你不是我的儿子！”

阿硕重重喘了一口气，那无形的束缚终于消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处，那铁制的护腕已经碎裂出一条裂缝。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从空中落了下来，一个身穿斑斓，一个一身黑色。

那女子神色淡淡地伸手一招，插入地面的古朴匕首随即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回她的手中。

而那男子手持一把红白相间的鞭子，鞭子的另一条缠绕在孙子楚的躯体之上，将他牢牢地束缚住。

阿硕抬头看过去，心中隐隐松了口气：“猎妖师，你们到了。”

在昨日刚刚察觉异常之时，阿硕便立刻联系了自己的友人，向猎妖坊送了信。

阿硕：没想到这猎妖师来得到还挺快的。

他的语气带着几丝恭敬，躬身抱拳道：“还请两人猎妖师，尽快将这妖物除掉吧。”

“除掉？”

孙老夫人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即便发现了不对，依旧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儿不可能是妖，我儿不可能是妖。”

她试图挣扎着站起来，想要靠近孙子楚，却被身边的下人紧紧拉住，无法靠近。

被鞭子紧紧捆住的“孙子楚”，不再是曾经的木讷，或是刚才的癫狂。

他浑身散发出阴沉的气息，阴森森地看向猎妖师的方向，开口：“猎妖师，你们就如此是非不分吗？”

茹娘冷冷地与“孙子楚”对视着。

李信则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孙子楚”，他摸了摸下巴，突然开口：“你不是妖。”

“孙子楚”闻言，冷冷一笑。

“什么？”阿硕惊愕，“可我之前分明被妖气袭击过。”

李信闻言看向阿硕：“不是妖气，是怨气。”

阿硕疑惑：“怨气？”

李信回头：“茹娘，你应该看得比我更清楚。”

“嗯。”茹娘点头。

因着被万家放入体内的那个东西，茹娘比其他的猎妖师更能清晰地感知到非人的气息和存在。

此时，在茹娘的眼中，这里整个院落都隐隐地笼罩着一种阴森的红雾。

那红雾似有似无地附着在院落中每一个人的身上，仿佛是一种无形的诅咒，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们的身心。

那差点被袭击的男人——阿硕，周身围绕的红雾是最浓的，可他本身受到的侵染却是最少。

像是刚刚有什么东西替他做了阻挡一样。

侵染最深的，则是刚才的袭击者——正是“孙子楚”。他的周身红雾并不算深，他的躯体之上，却几乎已经被红雾占满了。

那红雾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但，红雾的源头却不是他。

忽地，院落中的红雾猛然一收。

被鞭子捆住的“孙子楚”开始挣扎起来，他的面目赤红，青筋四爆，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即便是普通人的肉眼也可清晰看到，红色的怨气如同蒸汽一般，开始在“孙子楚”的身上升腾起来。

房间中，被捆住的阿宝倏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身上的被子布条霎时碎裂，如同一个僵硬的木偶般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不远处，另一个房间中。

本来昏厥的阿宝阿母如同被惊醒一般，骤然睁开了眼睛。

“阿宝、阿宝……”阿宝阿母满头惊汗，口中惊慌地喃喃起来。

“夫人？夫人？”床榻边，阿宝阿父惊喜地呼唤起来，“夫人你还好吗？”

“阿宝在哪儿？阿宝在哪儿？”可阿宝阿母却只自顾自地踉跄着站起，像是要寻找阿宝。

阿宝阿父试图安慰自己的夫人：“阿宝正在旁边休息呢，夫人放心，我们……”

“啊！小姐！”

屋子门口外突然传来惊呼。

阿宝阿母和阿父不约而同地看去，正正看到门口之外，阿宝正向外迈出的一步一顿的动作。

“阿宝！”阿宝阿母立时挣脱丈夫的阻拦，摇晃着朝阿宝追了过去。

“夫人！”阿宝阿父也立刻跟上。

“阿宝，你怎么出来了？”阿硕听到动静，回头，也看到了阿宝正在朝外走来。

但是——

阿硕皱眉。

阿宝的状态显然不对，她的神色僵硬，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自我意识，只知道机械地向前走。

突然，阿宝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下一瞬——

“砰！”

就在阿硕的眼前，阿宝猛地将自己头撞向一旁坚硬的廊柱。

霎时间血流四溅。

“阿宝！”

阿硕顿时瞠目结舌，飞跑过去，试图阻拦阿宝。

“砰砰砰！”

阿宝疯狂地撞击了着廊柱，几下那额头就撞得血肉模糊。

“阿宝！”

“阿宝！”

阿宝阿母和阿父的尖呼声也紧接响起。

茹娘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茹娘：“咦？”

茹娘：“唔。”

先是发出疑问，然后又是表示了然。

“怎么了？”捏着鞭子的李信侧头，问向茹娘。

“那个女子身上的怨气比他更深。”茹娘看了眼阿宝，又回头看了眼“孙子楚”答道。

李信惊讶：“那为什么……”

为什么那怨气附身的是他，而不是她？

接着李信看了眼阿宝又恍然：“是因为这个女子……没有**？”

茹娘点头。

再强大的怨气，附身也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

**、渴求、求而不得，是怨气最佳的附身机会。

阿宝没有**？

说起来或是笑话，但阿宝确实只是习惯于这一切而已，并不是渴求于这一切。

习惯或渴求？

不知道是哪一个更加罪不可赦。

此时，阿硕已经大跨几步，到达了阿宝的身边。

他伸出手试图制住自己的妹妹，可现下失去了铁腕的阿硕，可不像刚才那么轻松了。

他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再加上数个下人的帮助，才勉强将阿宝的头控制住，不往那廊柱上撞去。

可阿宝还是带着他不停地向前撞击着。

只不过阿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坚硬的物体，让自己的胸膛一下下地承受着阿宝的撞击。

“噗——”

阿硕喷出一口鲜血来，随即有些愤怒地朝着茹娘和李信的方向看去：“猎妖师，你们为何还不除掉他？”

李信扫了眼说话阿硕，嘴上解释道：“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幸被选为了怨气的载体。”

“如果不找出怨气的本体，即便是我们将他除掉，也毫无用处。”

“况且，我们的猎妖师，可是不会伤害普通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信的话音一落，阴冷的大笑声蓦然从“孙子楚”的口中响起。

笑完，他垂下头，冰冷却愤怒地看向眼前的人类。

“人？人就可以无罪吗？”

“而我们兽，就活该去死吗？”

“就为了赢得那什么千里眼、神射手之类莫名其妙的称号，就要将我们一个个射死。”

“为了一件穿不了几次的衣服，就为了得到我们尾巴上最漂亮的那根羽毛，就要将我们成千上万地杀死！”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人，就可以无所畏惧，为非作歹，四处做恶吗？”

“而我们兽，就该活生生送死吗——！？”

赤红的双眼中满是怨气与恨意，萦绕的红雾在“孙子楚”的身后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形状。

那形状，正是一只鸟儿。

无以数计冤死的鸟儿的冤魂汇聚成了一股强大的怨气。

这怨气所拥有的力量，不仅能够蒙蔽凡人心神，甚至能对抗猎妖师。

“呀！”

李信一个惊呼，蓦地收回了自己缠绕在“孙子楚”身上的鞭子。

红白的鞭身回到李信的手中，它的边缘表皮已经微微地染上了烧焦的痕迹。

“呜呜呜，”李信摸着鞭身，心疼地假哭起来，“我可怜的鞭子呜呜呜。”

“你、你什么意思？”

房门前，阿宝阿母颤着抖突然发出声音：“你的意思就是因为阿宝穿了件衣服，就、就活该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那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不过是几只鸟而已，为什么……”

阿宝阿母的话戛然而止。

一只手瞬间扼住了她的脖颈，五指用力，徒手将她慢慢提到了半空之中。

阿宝阿母的脸立刻涨红起来，用手拼命地抓打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双脚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那“孙子楚”的脸色变得极为狰狞：“你们人类都应该去死。”

阿宝阿母的脸由红到紫，发出难以呼吸的“嗬嗬”声。

“夫人！”

阿宝阿父惊慌失措地起来，他立刻跑上前去，用力去扳动“孙子楚”的手。

可“孙子楚”只另一只手轻轻一扫，一把便将阿宝阿父轰然扫向了一旁。

“猎妖师！”

阿硕梗着脖子，面色胀紫地朝着茹娘和李信怒吼起来。

他正在用全力控制着阿宝，根本无法空出手来帮助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啧。”

李信心疼地摸了摸鞭子。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腕一抖，朝着“孙子楚”挥鞭打了过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那鞭子如同一道红白交织的闪电，直刺“孙子楚”的心脏。

“孙子楚”猛然一退，避开了鞭子，也松开了扼住阿宝阿母脖颈的手掌。

阿宝阿母掉落在地，一息尚存，艰难地瘫倒在地面上喘息。

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青黑色淤痕。

“夫人！”刚刚被甩到地上的阿宝阿父，立刻爬起来、冲过来呼喊道。

“哗——！”

“哗——！”

破空声再次响起，李信的鞭子犹如一条矫健的长蛇，一次次朝“孙子楚”击打过去。

“孙子楚”身形矫健，灵活地躲避开。

他身上的红雾翻涌，化作一只只鸟儿的虚影，朝着李信俯冲而去。

“哟！”

李信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挥舞着鞭子将虚影打散，笑道：“你还有这招啊？”

“孙子楚”阴着脸不语，只专心地躲避和攻击。

鞭子与鸟儿虚影在院落中交织。

阿宝阿父抱着夫人，阿硕拖着阿宝，以及这院落中的其他下人们都纷纷躲远，以免被波及。

唯有茹娘不为所动。

她站在原地，向四周望去，自顾自地在观察着什么。

若要灭掉怨气，就得找到怨气的本体。

茹娘细细地感受起周围的气息。

一个不易察觉的奇怪气息从阿宝的房中传来。

茹娘神色一凛，转手一挥，一件羽毛所制成的纱裙从阿宝房中飞跃而出，一把被茹娘抓到手上。

正是那件百羽纱裙。

下章“阿宝”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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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阿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