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 第40章 阿宝（五）

“小姐，小姐。”阿宝猛然惊醒。

是阿宝的贴身侍女红儿，她正焦急地摇晃着阿宝的肩膀，口中连连呼唤着自己的主人。

见阿宝终于醒了过来，红儿略松一口气，随即一脸担忧地问道：“小姐，您是做噩梦了吗？”

阿宝愣愣地盯着红儿，泪水尚在眼眶中打转，她有些迟疑地问道：“红儿？你是红儿？”

她那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与后怕。

红儿有点不明所以，却还是温和地点点头，安抚地应道：“小姐，是我，我是红儿。”

梦中那男子的气息似乎仍萦绕在鼻尖，那一幕幕真实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阿宝又呆滞地看了红儿一会儿，随后竟“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把扑进红儿的怀里，痛苦地嚎啕大哭，眼泪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顷刻间便湿透了红儿的衣襟。

红儿从未看过阿宝如此失态的样子。

她不知所措，只能双手抱住不停颤抖的阿宝，口中惊慌道：“小姐？小姐？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在红儿香软的怀抱中，阿宝内心的恐惧逐渐退去，人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小姐？”红儿察觉了阿宝的变化，疑惑道。

阿宝从红儿怀中直起身子，用手指梳理起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口中道：“我无事。”

她脸上、眼中的泪意已经消失，她的垂眼皮低垂，眼珠快速转动，显然是在迅速地思考着什么。

“小姐，您怎么了？”红儿再次担忧地询问道。

“没事，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阿宝抬眼，笑了笑，此时她的笑容已经恢复了往常。

“可小姐……”

红儿欲言又止，毕竟阿宝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阿宝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摸着身下松软的被褥，那梦中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红儿，”阿宝低头吩咐道，“待会儿若我之后一刻钟都还未醒来，就把我摇醒，知道了吗？”

红儿满面疑惑：“小姐，这是为何？”

“你听我的吩咐便是。”阿宝的语气不容置疑。

说罢，阿宝便用力闭了闭眼，随后深吸一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红儿，你记住了吗？”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阿宝再次看向红儿。

红儿满肚子疑惑，不明白阿宝究竟在干什么，却依旧应道：“记住了，小姐。”

阿宝见红儿应允，微微点点头，随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重新进入了梦乡……

——

阿宝的心跳砰砰跳着。

这一次，阿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人，正在向自己倾压而来。

果然，那不只是一个噩梦。

阿宝睁开双眼，再次看见了那双浑浊的双眼。

这次，阿宝不退反近。

她双手用力一撑，靠近此人，试图借助着梦中的屋外月光看清此人的脸庞。

大概是阿宝的动作过于出乎意料，这男子的动作竟一时僵住了。

梦中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入，照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书生脸。

此人阿宝并不认识。

阿宝兀然开口，厉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半夜潜入我房中？”

男子不答，却仿佛被阿宝唤回了神，又重新动了起来，继续朝阿宝靠近。

阿宝本能地后撤半个身子，强忍着不适与恐惧，向男子的身上打量起来。

这男子阿宝确实不认识，唯有他身上那洗得发白发皱的衣服，看着有几分眼熟。

阿宝皱眉回想：我何时见过如此糟糕的装扮？

忽然，男子动作猛地一近，差点贴到阿宝脸上。

骇得阿宝心跳如雷，撑着床榻的双手一软，刚好侧头躲过了这一下，却又因此重新跌回了床上。

紧接着，一双手开始撕扯起阿宝的衣服。

阿宝顿时花容失色。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她用力抓紧男子的手腕，拼命挣扎起来，试图阻止他的进一步侵犯，嘴里发出惊恐的低呼。

红儿怎么还不叫醒我？阿宝的思绪在混乱中飞快旋转着。

自己是激怒了这个男人了吗？

在挣扎之中，突然阿宝抓到了男子手掌上的一块疤。

男子发出一声痛呼，松开了对阿宝的束缚。

这给了阿宝喘息的机会，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衣服，缩起来躲到一旁。

男子正在捂手连连痛呼。

阿宝一瞬冷静下来，定睛朝那男子的手上看去。

那男子的左手小指头后有豆大的一个疤，厚厚的结痂此时已经被掀起了一小块。

疤？小指头？

阿宝脑中恍然想起什么。

那装在木盒子中的肉团一刹那在阿宝脑中闪过。

“孙子楚？”阿宝试探性地低声唤道。

男子的动作一顿。

“你就是孙子楚！”阿宝瞪大眼睛，大叫起来。

阿宝突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摇晃了几下。

阿宝从梦中猛然惊醒。

她转头，一旁是红儿正惊慌地看着自己：“小、小姐，你又做噩梦了？是不是……？”

阿宝没有直接答话。

她微微定了定神，撑起身，转头看了看窗外微微发白的天色，随即吩咐道：“红儿，你明日一早立即去探查那孙子楚家，看看他家有何异状。”

今夜阿宝是不打算睡了，径直熬到天亮吧。

红儿闻言心中惊骇万分，各种猜测在她脑海中翻腾而过。

但她不敢多问，她只低下头，声音微颤地应道：“是，小姐。”

——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洒在孙宅的庭院中，在地面之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叽叽。”

有清脆的鸟叫声响起。

孙老夫人推开“吱呀”的房门，颤颤巍巍地从房中出来，朝着灶台的方向走去。

“嗯？”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孙子楚的屋子，可孙子楚的屋子此时却是房门紧闭。

这很奇怪，要知道平日这个时候，孙子楚要么已经早起读书，要么已经出门会友，怎么今日到现在还没起床？

孙老夫人记得，昨日自家儿子又犯了痴症，是一位名叫王全的书生将其送回来的。

这书生孙老夫人也认识，确实是自家儿子的友人之一，看起来是个好的。

但……

孙老夫人心中顿生疑惑，快步走向孙子楚的房间，敲了敲门，但屋中却始终不应。

不得已，孙老夫人只得推门而入。

却见到孙子楚依旧还躺在床上，半点未醒。

孙老夫人心里一紧，走进床榻近前。

床榻之上，孙子楚静静躺着，面目平静，身躯舒展，并无丝毫痛苦之色。

似乎，一切正常。

孙老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俯下身子，轻轻唤道：“楚儿，醒醒，该起床了。”

孙子楚没有动静。

孙老夫人眉头一皱，再唤了一次：“楚儿，快醒醒，你该起床了，已经晚了。”

可依旧毫无回应。

孙老夫人心中一颤，伸出手去推孙子楚的肩头。那消瘦的身躯在她的动作之下，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孙老夫人加大了力度，可无论任她如何摇晃，孙子楚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孙子楚平静的面庞上不见任何表情变化，那身躯就像是已经失去了魂魄一般。

孙老夫人顿时慌了。

——

细碎的阳光如金箔般穿过窗棂照射到室内。

屋内的正中央是一个黑木镶金的桌几，桌几后坐着一位身着鹅黄色纱衣的女子。

屋子角落，立着一盏高高的灯柱。

灯柱的顶端系着一条红线，顺着红线延伸看去，那红线的另一端，竟是系在了一束乌黑的头发上面。

桌几上，阿宝一只手撑着脸颊，昏昏欲睡。

她的双眼时睁时闭，小鸡啄米般不断点头，一幅困顿不已的样子。

只见阿宝撑脸的手突然一松，她整个头往下倾倒而去，眼见着就要整张脸磕到桌上，那连着灯柱的红线一下扯住了阿宝的头发。

“啊！”阿宝痛呼一声，连忙捂住被扯痛的头皮。

据说那些读书人常常锥刺股、头悬梁，那是为了刻苦学习。

而阿宝发系灯柱，则是让为了让自己不要再入睡做噩梦。

“小姐！小姐！”

红儿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宝抬头，看见红儿提着裙衫，匆匆忙忙地从门口处跑向自己。

阿宝也激动地想要站起身来，可那红线立刻扯住了阿宝的头发。

“哎哟。”

阿宝捂住脑侧痛呼一声，不得已只得坐下。

她倾身向前，双手撑在桌上，眸光灼灼地盯着红儿，期待又紧张地问道：“红儿，那孙子楚家可有异状？”

今日天一亮，阿宝就心急如焚地将红儿派出去，去打听孙子楚家的消息。

“有的，有的。”红儿跪坐在桌几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连连点头。

“那孙子楚家一大早就吵闹起来了。”

“听到说那孙子楚昏迷不醒，根本叫不起来，几乎像是没了气息一般！”红儿一脸惊异地说道。

“然后呢？”阿宝紧跟着追问，“然后他们家怎么说？”

“他们家什么办法都想了，又是泼水又是掐肉的，那孙子楚却始终不醒，”红儿连忙答道，“说是他们家正打算去找人招魂呢。”

“招魂？”阿宝喃喃道。

“对，”红儿以为阿宝不知，便解释道，“他们觉得那孙子楚是魂魄丢失了，想要去请道士将那孙子楚的七魂六魄给招回来！”

那入梦的便是孙子楚的魂魄吗？

那岂不是说那孙子楚的魂魄就在我的屋中？阿宝心下一惊，身上不免泛上几丝寒气。

阿宝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询问红儿：“那孙子楚家找好招魂的道士了吗？”

“请小姐恕罪！”

红儿闻言，连忙俯身告罪：“奴婢只打听到那孙子楚的情况便急急回来了，还未打听到他们家打算请哪位道士。”

“那你快去打听打听。”

阿宝此时来不及计较这些，只催促道：“一旦打听到那道士是谁，你就把那道士偷偷找来，知道了吗？”

“找来？”红儿面露疑惑，显然对阿宝的吩咐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阿宝不愿多说，只是强调道：“你不必多问，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尽快将人找来便是。”

虽然满心疑惑，但红儿依旧低头应是。

随后便起身，准备出门再探。

“等等！”

阿宝此时又突然开口。

红儿停下了动作。

阿宝想了想，才道：“你找来那道士时候，记得将他的眼睛蒙上，悄悄地带到我这来。”，

“不要让他知道这里是哪里，明白了吗？”

红儿点头：“是，谨遵小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