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 第37章 阿宝（二）

“阿宝真的说，如果我剁掉第六根手指就嫁给我？”孙子楚瞪大眼睛，向媒人确认道。

那王婆捂着嘴，东瞧西看地道：“倒不是阿宝亲自跟我说的，应该只是一个阿宝身边的侍女。”

孙子楚着急道：“那……”

“哎，要我说呀，此话你也不必当真，”那王婆甩着手帕，咿咿呀呀地劝说着孙子楚道，“这阿宝的脾气我往常也是听说过的呀，惯是娇蛮霸道的。”

“此话，想必定是阿宝在作弄你呢。”

孙子楚怔愣：“这……怎么会？阿宝当……不是那样的人。”

“这你又知道了？”王婆翻了个白眼，“你是见过她，还是与她说过话？”

“那阿宝纯粹就是逗着你玩的，你还当阿宝真的会考虑与你成亲？”

“你也不看看……”

说着，王婆抬眼打量了一圈光秃秃的墙壁，又瞄了一眼孙子楚被袖口遮住了左手，口中啧啧称奇：“啧啧啧，就你这条件，也还敢妄想人家阿宝？”

“还不如我去给你找个寡妇，两相般配，你们也好过个和和美美的日子呢。”

“胡、胡言乱语！”孙子楚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反驳起来，“我才不要娶一个寡妇！”

“我与阿宝，一人未娶，一人未嫁，为何不可？”

“况且是与我相识的那些公子们，劝说我向阿宝说亲的。则自然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与阿宝相配，才如此说和的！”

“你不要在这里胡诌乱道了！”

“而且阿宝不也同意了吗？”

“只要我去掉第六根手指头，她就会嫁给我！”孙子楚固执地说道。

“你你你——”王婆被孙子楚的这一番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王婆猛然站起身，叉腰大骂起来，“亏我还好心好意地劝你！”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遇到你算我倒霉！”

说完，王婆愤怒地扭身，甩袖离开了孙子楚的宅子。

王婆转身离开了。

孙子楚坐在空荡荡的厅堂内，原地愣了愣，随后低头拉起自己的左边袖子。

袖子之下，露出了与常人不同的一只左手——那小拇指旁边多出了一根略显畸形的肉瘤，就像是那左手之上的第六根手指。

孙子楚静静地看了那“第六指”一会儿，突然，喃喃开口：“阿宝说，如果我去掉第六个手指头，就嫁给我。”

孙子楚抬起手自己的左手掌，左右晃了晃，

那丑陋的肉瘤随着孙子楚的动作上下晃动着，更添几分恶心。

晃动了一会儿，孙子楚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难。”

随后孙子楚抬起头，在这家徒四壁中张望了一番，并未找到自己心中所想之物。

想了想，孙子楚起身，抬步朝后院走去。

后院的柴火堆旁放着一把斧头。

孙子楚一眼便看到了，随即脸上就是一喜：“正是此物，此物助我！”

今日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光线映照在了斧头的斧刃之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没有风。

孙子楚大步上前，一把拎起那斧头。

接着将自己的左手掌，放在了那旁边剁柴火的木墩上，比了比。

在阳光映射出的阴影之中，孙子楚几乎是带着笑的，高高举起了斧头，挥斧向下——

“哐！”

金属撞击木头的沉闷声，如同晴空中炸响的霹雳。

一声巨响，斧头一瞬便砍在了那木墩子上，斧刃之上血液滴落。

圆滚滚的肉团在木墩上滚滚而过，淋漓的鲜血随之淌出，光线的照射下，更显得刺目鲜红。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木柴的味道，显得格外诡异。

孙子楚切下了他的“第六个手指。”

切口光滑，鲜血淋漓。

可那孙子楚却似并不觉得痛一般。

他已经笑着，将那斧头随手丢掉，捡起被自己切下的第六根手指，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道：“如此这般，那阿宝便是我的了！”

——

金条镶边的红木长条桌上，一个简陋的木盒之中，放着的一团红彤彤的肉团，那下面垫着一张白布，此时那白布的中心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鲜红色。

盒子旁边，是显然被惊慌丢下的木盒盖子。

“这就是那第六个手指？”阿宝凑近看去，一脸惊异。

那将木盒捧进来，然后打开的侍女，万万没想到自己手上竟然是拿的这个东西。

她吓了一大跳，此时哆哆嗦嗦地站在屋子门口，只敢颤颤巍巍道：“那、那人只说是孙、孙子楚送给小姐的东西。”

侍女们原以为小姐捉弄了那“孙痴”，那“孙痴”最多只是气不过想要捉弄回来，哪里知道送来的会是这么个东西！

房间中的侍女们，在刚刚盒子打开的一瞬，多多少少都害怕地退了一步半步。

唯有阿宝竟是不惧不怕。

她甚至好奇地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放在木盒边，与那盒中的断指相对比一番。

她评析道：“这第六根手指，看起来比一般的手指短了不少呀。”

“小、小姐，”旁边的侍女见状，连连恐慌地扯着阿宝的袖子，想将阿宝的手扯回来，“我们还是离这这玩意儿远一点吧，这……这也太瘆人了。”

看着侍女们一脸惊恐，阿宝挑挑眉，倒也未曾反驳，顺从地将手收了回来。

“这里有一张纸！”

突然，一位侍女指着木盒惊叫道。

屋中几人闻言看去，果然看到那木盒里、“肉团”旁，还插着一张纸。

那纸对折着，透出黑色的字墨。

几位侍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动作。

阿宝好奇地看向那盒子中，又看向离得最近的那位侍女，眼中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我来，小姐稍等。”

那侍女连忙应下，深呼一口气后，用手绢裹住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将那张纸用指尖捏了出来。

“这、这上面写着……”

不敢细看纸面染上的红色，侍女虚着眼努力分辨道：“六指已去，敢、敢问阿宝何时嫁我？”

此话一落，侍女们都惊慌地回头看向阿宝。

阿宝却是嗤笑一声，道：“这‘孙痴’，是真要我嫁他吗？”

“也不是不行。”

阿宝转了下眼珠子：“只要‘孙痴’能把心挖出来，证明他并不痴呆就行。”

——

“岂有此理！这阿宝果然是在戏弄于我！”孙子楚愤而拍桌。

“再说，我哪里又痴呆了！？”

“是是是，你并不痴呆，”李婆闻言，连连安抚孙子楚道，“那阿宝最是促狭，她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哪能真的让你把心刨出来。”

王婆甩手离去了，这孙子楚便又找了个李婆。

这李婆相比于王婆，倒是耐心了不少。

只不过——

王婆：“哼，李婆你倒是去看看那孙子楚究竟能搞出个什么名堂，回来都讲给我听听。”

李婆：“哈哈哈放心，此等有趣之事我定会讲给你听的，我自己都憋不住呢。”

王婆闻言，捂嘴笑了起来。

此时，李婆身前——

“玩笑？”孙子楚抱着还包扎着的手，气愤道，“她分明承诺了只要我去掉六指后，就会嫁给我。”

“没想到，她竟如此说话不算话！”孙子楚的脸上难掩愤怒。

“哎，”那李婆语气劝说地叹道，“那阿宝一向如此的。”

“算了孙公子，你也不能把你的心刨给那阿宝看吧？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孙子楚拍桌怒道。

李婆闻言眼中闪过亮光：“那你打算……？”

孙子楚脑子里转起来：“我、我、我暂时还不知道。”

“但是总归，我不会放过她的！”

——

一座茶坊之中，众书生围桌而坐，孙子楚也在其中。

桌上两人对视一眼，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孙子楚。

“孙痴，”一人突然开口，“今年的清明踏青你可要去呀？”

众人闻声，均向孙子楚看去。

孙子楚竖着书，视线不离书页，摇摇头：“我还有书未看，不去”。

“你这孙痴。”

旁边一人探身，伸手将书从孙子楚手中扯出，丢到一旁，道：“看书看书，也没见你看出个什么名堂，走，一起去踏青！”

孙子楚耐心将书拿回，还是摇摇头：“不去。”

那人无语：“嗐，你这孙痴，好没乐趣！”

之前对视的另一人见状，不怀好意地开口道：“孙痴，你之前不是向那阿宝提亲了吗？”

“这阿宝定是会去清明踏青的。”

“难道，不想去看看你那提亲之人究竟长什么样吗？”

孙子楚闻言顿时皱眉：“你们又想戏耍我吗？”

上次一事过了许久，孙子楚终于明白过来，这些人叫自己去向阿宝提亲，分明就是想要戏耍自己。

这次他才不上当。

“你真不去？”另有一人也起哄起来，“你可为阿宝活生生将那手指砍了。”

“你都不想见见她究竟何种面貌？”

那孙子楚的左手掌包了半旬，后面揭了布，露出来豌豆大个疤，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一问怎么回事儿，孙子楚就答说是阿宝让砍的。

如今人人便是都知道了。

这事已过了数月，孙子楚本都渐渐平和了，但此时被人一提起此事，脑中又涌上几番怒气。

孙子楚心中想着：也是，这个阿宝，嘲讽我多次，高傲凌人，娇蛮无礼。

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长成什么天仙模样。

如此一想，孙子楚便点点头，语气中难免夹着几分气愤：“行，那我便去看看。”

“看看那阿宝究竟是何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