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 第27章 犬灯（六）

入夜。

猎妖师房中，嬉戏喧闹声不停。

挺立的侍卫守在屋外门旁。

无人注意到，在房间中层层叠叠的衣物堆压之下，一个灰不溜秋的瓶子正不断地闪着光芒。

小小的烛光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狭小房间中的一切。

冷石笔直地坐在自己的房中，仿佛一根铁杵。

熟悉的甜香传来——是那只狐妖。

冷石一动不动。

轻盈灵巧的脚步声靠近，一只柔软的藕臂搭在冷石的肩上。

狐妖的红唇凑近冷石的侧脸，轻轻吐气：“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猎妖师？”

冷石抬眼，看向狐妖。

“这可怎么办？”狐妖装作害怕的模样眨眨眼，“我会不会被抓到啊？”

冷石沉默着，没有说话。

“冷石，”狐妖轻笑着，像是毫不在意，“你会不会被抓到啊？”

冷石眼中闪烁出冷光，里面有清晰的一丝杀意。

狐妖在此时，笑吟吟地适时拉远了自己与冷石的距离。

在一片软香暖玉之中，狐妖从袖中拿出一块朱红色的小衫，那小衫上绣有鸳鸯戏水的图案。

狐妖温柔笑着，轻轻地、细致地将小衫塞进冷石的衣服里。

她说：“冷石，你要好好收着，可不能弄丢了哟。”

说罢，狐妖嬉笑着，从冷石眼前消失了。

待到那甜腻的气息完全消失，如同冰雕一样的冷石才动了起来。

他抬起手，从怀中掏出那丝滑触感的红绸。

外面的夜空中，一片云飘了过来，遮住了月光的映射。

冷石下意识握紧了手中之物，他抬头看向窗外。

在他屋子的旁边，一间侍卫们的住舍刚刚灭了灯。

——

次日，书房。

“大人，”冷石低垂着头，“是属下没用，属下昨日并未将那勾结之人抓出。”

大人面无表情，目光如冰，冷冷地注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冷石。

“张大人！”

猎妖师的声音远远地从外面传了进来：“此时可以开始捉妖了吗？”

大人一挥衣袖，视冷石为无物，踏出屋外，脸上扬起虚假的笑容来。

“猎妖师大人可是等急了？”大人快步走到猎妖师，“此时就去，此时就去，猎妖师大人，请！”

冷石静静地在原地跪着。

一个平稳而厚重的脚步声走到冷石的身旁。

“冷头领，”是这宅子的管家，“您该去侍卫院子了。”

冷石闻言拿起长矛，直立起身。

“谢谢管家提醒。”冷石道。

——

清晨的日光刚刚升起，微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意。

穿着破烂的猎妖师，拿着一个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瓶子，站在侍卫院子的正中之处，不断晃来晃去。

像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大人微微笑着，站在一丈远的位置，眼中隐隐闪过几丝不耐。

管家立在大人的身后。

未在当值的侍卫们立在院子的两侧。

冷石立在左侧一排的领头位置，凌肖站在另一边。

冷石面无异色，冷漠地看着院落中正在“表演”的猎妖师。

这猎妖师似乎还是有点本事。

只见那猎妖师拿着那丑瓶子摇头晃脑，时不时迈出脚走出几步，又退回，接着又迈向另外一处。

那瓶子时明时暗，闪烁着奇异的光。

突然，猎妖师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注视着前方。

他手中的瓶子淡淡地亮着，没有再暗下。

猎妖师向前大跨几步，那瓶子立时闪耀出了更强烈的光芒。

“哇！”围观的侍卫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奇之声。

冷石神情不变，也并为阻止哄闹的侍卫们。

侍卫们的惊奇声让那猎妖师十分受用。

他扬起头，得意洋洋地道：“正是这个方向！”

一闻此言，已经等得快要睡着的大人立时振作了精神，脸上也露出喜色来：“猎妖师大人，可是找到那妖物了？”

“并未，并未。”

猎妖师故作神秘地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捉妖哪有这么容易。张大人，你可不要心急。”

哈？我要你教？

大人脸色一僵，僵硬地扯扯嘴角，勉强哈哈道：“哈哈哈，猎妖师大人说的是，按您的方法来便好。”

“您继续，继续。”

猎妖师高傲地扬了扬头。

他继续晃动起那寻妖瓶，跟随着那瓶子的亮度，朝着一间间屋舍寻了过去。

“甲舍？是甲舍吗？”侍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放屁，我就是甲舍，我们那里没有妖物！”一个侍卫怒目横对。

同时侍卫谁怕谁。

最先说话的侍卫抻着脖子毫不在意：“你说没有就没……哎哎哎，猎妖师大人走了猎妖师大人走了，不是甲舍，那是——丙舍？”

另一个侍卫暴怒：“你放——嘿，猎妖师大人朝你的屋子去了。”然后又嘿嘿一笑，看起笑话来。

最先说话的侍卫倒是淡定：“我？我不可能，你看，猎妖师大人去……”

突然，侍卫们瞳孔一震，陡然噤声。

他们先是震惊，然后开始不安地互相对视起来，随后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向了队列最前方的那个人。

“……是头儿？”

“嘘！不可能！”

大人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自己的侍卫头领和妖物厮混，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昨日我分明给了冷石机会，没想到他却——

大人心中冷冷想道。

算了，不过一侍卫头子，换一个人做也是寻常。怪只怪在他自己不懂得珍惜机会！

在众多侍卫的忐忑不安中，猎妖师往侍卫头领——也就是冷石的住处逐渐地靠近了。

就在此时，侍卫的队列之中，一个年轻侍卫突然开始浑身颤抖。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一滴又一滴地涌出来。

他两旁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难道……跟他有关？”

侍卫们惊诧地窃窃私语起来。

另一边的凌肖挑了挑眉。

他的屋子和冷石的屋子完全是相反的方向，此时心中没有丝毫的担心，只有满满的幸灾乐祸。

凌肖：唔，冷头领，这下看你怎么收场咯。

只有冷石，依旧是面色如常。

“咦！”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冷石房前了，只听那猎妖师惊讶了一声，突然方向一转。

他快走几步，移到那旁边的侍卫住舍门前，不带犹豫，径直推门而入。

“那不是我们的房间吗？”

几位的侍卫顿时大惊，一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快走几步，跟着猎妖师进屋去看。

就连那年轻侍卫，此时也惊住了——那也正是他的房间！

年轻侍卫震惊地抬头，看向前方的冷石。

冷石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回头，跟着走进了屋内。

作为侍卫头领，他有责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至于大人？

大人可不想进去，待在这简陋的院子里已经够难受了，难道还要去看那好几个臭男人挤在一起的屋笼子？

最多远远站着，往里面张望几下。

侍卫住舍之中，带着微弱的汗臭味。

东西两张大通铺紧紧挨着三面墙，一边四个枕头被褥，一共八张床铺。

屋子尽头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烂之物。

朝屋中望了一眼的大人露出嫌恶的表情，连退几步，让管家挡在自己的身前。

只见那屋中的猎妖师站在通铺之间的空隙中，举着瓶子左右摇晃一番。

瓶子的亮光显出变化来。

那猎妖师转向随即东边通铺，在房间空隙中穿行，对着床铺挨个用瓶子摇晃起来。

见着猎妖师朝东转，西边睡的几个侍卫顿时松了口气。

可东边睡的几个，却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待众人心惊胆战之际，那猎妖师身形一顿，在最里面的一个床铺前停了下来。

随后又是一番摇晃，瓶子始终闪耀着亮眼的光。

仿佛最后确认了一般，猎妖师直起身，指着那床铺高声道：“就是此处！”

“不！不是我！”站在门口的年轻侍卫立时惊慌失措道。

是的，正是那个年轻侍卫的床铺。

“哼，”那猎妖师冷哼一声，“不由得你不认！”

说罢，只见那猎妖师随手一甩，掀起床铺。

下一瞬，那床铺上各种物品竟如被神秘力量操控了般，凭空悬在了空中。

紧接着，猎妖师伸手一抓，一件红色小衣顿时随之落入他的手中。

“！”

一见此物，房间之外发出了比之前更为大声的哗然之声。

这小衣显然是一名女子的**之物！

“妖气正是在这衣服之上。”

那猎妖师抓着那小衣得意洋洋道：“这定是那妖物所穿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