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的剖白 第9章 第 9 章

山泽计划争取高校保送名额，这样他的高三下半年就能空闲出来，尽力帮莉莉丝辅导功课，然后在分别一年后在同一所大学重逢，为此他必须在平日成绩和数学竞赛中尽量获得更优异的成绩。

这是最优解。

竞赛归来的第二天就迎来期末考，这是个相当不合理的时间安排，即使每个人都对此抱怨，但也只能努力兼顾。那段时间山泽每日待在专门的竞赛教室，埋首学习，整个六月的傍晚都失约了。

他与莉莉丝约定暑假会补偿。

一起去鲸鱼岛度假。

山泽从未想过，在六月底，暑假开始之际，迎来的却是莉莉丝的葬礼。明明在期末考前一晚，少女还拿着新做的海豚玩偶礼物送给他，跟他相互鼓励要加油。

在分别前，她伸出手拉钩。

“山泽学长，我们之间的恋情无论谁问都不要回应，我们约定好了哦，你绝对不能违背。”

山泽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毫无情趣、死板无聊的人，所谓的温柔与微笑只不过是为掩藏这惹人厌恶的本相。他用伪装骗来了莉莉丝的心，却又因本相之情感木讷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

无论怎么想，当时都应该察觉的。

不止这一次。

在说明需要参加集训提前离开两周莉莉丝神情沮丧时，在有人直接询问他与莉莉丝关系时，在提出什么狗屁未来与最优解时……

山泽无数次想，如果他忍耐住没有靠近莉莉丝，在那个暑假，走出辅导班没有抬头看向路对面，对那个笑容璀璨、翩然如彩蝶的少女一见钟情。

如果他不是个思维古怪的人。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羁绊。

现在莉莉丝应该还托着腮，坐在教室里为数学题苦恼，或带着亮晶晶的手环与发夹，考虑当下最流行的风格搭配，无忧无虑。

如果，如果……

夜色降临，公寓电子锁滴声打开，修长的少年身影走进来。他穿越昏暗的客厅与走廊，推开尽头黑色卧室门。

灯光打开。

这里宛如一件鲸鱼与白色山茶花主题房间，挂满的相关饰品在灯光里折射明亮的光，玻璃展柜里由小到大依次摆放着手工玩偶，针脚逐渐熟练。

最后一个是只半人高粉色鲸鱼，在一片蓝色中格外显眼。

这就是那晚莉莉丝送的礼物。

她说：“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次。以前都是粉色归我，蓝色给你，我觉得这样不对，山泽学长的蓝色应该给莉莉丝，粉色的莉莉丝就留给你吧。”

“我准许你抱着它睡觉。”

“梦见我也没有关系哦，莉莉丝会很开心的。”

山泽缓缓走入房间，坐到书桌前，神色麻木地一点点拿出书包里的书，桌面左侧端正放着一只用红糖浆写着爱你的便当盒。

他没有扔，再次用撒谎将它留下了。

彼时的山泽与校园中的温柔学长完全相反，清透漂亮的浅色眼瞳一片空洞，陌生甚至可怕，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一如既往地好学吧。

他没有一丝耽搁，翻开数学练习册与演草纸不断书写。

少年的唇色越发泛白。

攥着铅笔的手颤抖不断放大。

书写声簌簌不断，夜色渐浓，天上笑眼般的弯月不断挪动。时钟长短三条指针一齐指向12，午夜时分，山泽身体颤抖终于忍耐不住冲进卫生间。

干呕声在昏暗的公寓不断回荡。

得知莉莉丝死亡的那一刻，山泽就再无法面对课本与习题。

发现后，他没日没夜学习。

是他害死了莉莉丝，这是他必须承担的惩罚。

洗手间的水声哗啦啦响，喘息逐渐由急促变缓，山泽抹去脸颊的水珠抬起头，视野仍泛着眩晕的朦胧。就在这样的模糊间，他似乎在镜子里看见了梦境也不敢祈求的身影。

乌黑长发夹着粉色鲸鱼发夹。

微笑璀璨而明亮，比夏日骄阳更耀眼夺目。

“莉莉丝……”

山泽轻声呼唤，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他不怕回头面对恐怖片的惊悚，害怕得到的是一片空荡。

镜中人没有反应。

山泽苍白的嘴唇颤抖，缓缓伸出手触碰那片冰冷的镜面，眼泪划过脸颊。然而镜中少女的身影仿佛水中映月，在指尖触碰的瞬间，被波澜搅碎消失。

他捏紧拳头，低头泣不成声。

莉莉丝。

你真的在以那种形式存在着吗？

如果是，求你不要离开。

新学期的第四天，周四，日记照常更新。莉莉丝写道：【山泽学长，莉莉丝的礼物你收到了吗？虽然有些丑，但请不要嫌弃它，为了它莉莉丝被针扎了整整十七次，那是莉莉丝的爱。】

【也是我们爱的证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