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覆南 第4章 春游

赵承风经常跑业务，温天城病也越来越严重了，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平时两家就剩下两孩子，一起上下学一来二去很快就熟络了。

温念江十来岁就会做饭了，厨艺毋庸置疑，两人平时放学回家路上就顺道买点菜回家做饭，跟亲兄弟似的。

这天，两人正拎着一兜子蔬菜水果往家走着，卞时念忽然说：“今天我下厨。”主要是总让温念江做饭他有点过意不去，半大小子平时在家让父母照顾也就罢了，让同龄人照顾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温念江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闻言笑着应道：“行啊，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卞时念笑着点点头。

回到家，卞时念把袖子一撸，拿着一兜子蔬菜到厨房忙活去了，死乞白赖地把温念江按在沙发上，不让他来帮忙，还贴心地洗了点水果放在茶几上。

温念江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耳边尽是厨具叮当清脆的响声，都不知道电视讲了些什么，他几次起身，往厨房扒着脖子看了几眼，又怕被卞时念发现，打击人家的自信心，坐了回去。

他叉着腿，胳膊枕在膝盖上，双手大拇指来回绕，干脆起身把地给拖了，又把沙发上乱扔的什么玩偶手办收拾了一下，给自己找点事干。

卞时念做事麻利，等他整理完客厅同时饭也正好熟了，厨房传出喊声：“吃饭啦。”

“好香啊。”温念江放下手中的玩偶，饭菜的香气把他拖到厨房，十分捧场。

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他走到餐桌前，桌子上清一色的绿色蔬菜，清炒小白菜、白灼生菜、凉拌黄瓜和豆腐汤。

他陷入了沉思，记得今天买肉了啊？忍不住问：“念念，你要出家啊？”

卞时念端来两大碗滋滋冒热气的白米饭，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脸色微讪，说：“我不太会处理肉类。”

但是又夸下海口说不用帮忙。

温念江看他这样心里过意不去了，再怎么说人家也忙活一中午，哪有吃饭打厨子的道理，立马坐下来捧场道：“开玩笑的，我今天刚好想吃点清淡的。”

“那快尝尝。”卞时念解下围裙，给温念江拉出椅子，毕竟是第一次下厨，十分期待的表情，把菜往他那边推近了些。

温念江毫不客气地坐下，夹了一筷子生菜，入口鲜甜，十分开胃，便大口大口吃起来，仰起脸，竖着大拇指，真诚夸赞：“好吃！”

卞时念眼睛一亮，“真的吗？”也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算不错，便自告奋勇说：“过几天学校不是组织春游吗？便当就由我来做吧。”

温念江正要夹菜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刹，随即点点头，“行啊，你做素菜我做肉菜，咱们荤素搭配。”

“好。”

春游当天，学校巴士是上午十点出发，计划在野外露营一天，叮嘱大家都带上日常用品什么的，帐篷学校统一提供。

露营的地方有点远，学校的车求稳不求快，得坐车两小时以上，午饭在车上，学校发点面包薯片啥的，也不顶饱，两孩子便一大早就起床，忙活一早上，把大号便当盒装得满满当当，又带上一堆水果零食，检查日常用品都带齐了，这才出发。

坐上大巴，一开始上车大家都兴致勃勃的，有说有笑乱哄哄一团，一小时后，个个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大巴车开得十分稳当，跟躺摇篮里了似的。

温念江看着窗外风景往后倒退，有一种坐时光机的感觉，眼皮子有些发沉，卞时念有些晕车，上车后没一会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脖子以下基本是僵硬着的，右手手臂早就麻的没知觉了，偏过头，静静地欣赏一会儿卞时念的睡颜，想起他们初遇的时候差点把他当女孩，心里直笑，都认识一个月了他现在还想这事呢，一个男的咋能长这么秀气呢？

校车一颠一颠的，他上眼皮和下眼皮时不时来个亲密接触，虽然没完全闭上眼，但意识已经神游去了。

他正要睡着，后腰不知被什么东西戳两下，吓他一激灵，一下子困意全无。

靠在他肩上的卞时念也被惊醒了，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温念江侧过半个身子，眼神幽怨地看着坐在他后座的罪魁祸首，低声喊道：“秦跃！你干嘛？”

秦跃揉着肚子不好意思地说：“兄弟，带吃的了吗？我要饿死了。”

温念江心里有些赌气，本来卞时念靠在他肩上睡的好好的，这下被吵醒了，还咋让人家再重新躺回来？

他“哼”了一声，双手在胸前交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了，但是不想给你，怎么办呢？”

秦跃眼中刚闪动着光芒又暗了下来，刚才他自告奋勇帮同学搬了半天行李，一米八，一百五十多斤大体格子此时真是饿到前胸贴后背，眼前阵阵发黑。

他轻摇温念江的座椅，“兄弟，刚才是我不对，我下次绝对不戳你腰子了，我带的吃的被挤到最后面去了，等下车后还你行不？”

温念江还没闹够，撸起袖子把手往后一伸，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十分刻意地说：“哎呀，我这右手有点麻，使不上力气，拿不动吃的……”

秦跃见状赶紧给他前前后后一顿按摩，陪着笑脸，“力度还行吗，少爷？”

“嗯，不错。”温念江点点头，享受地眯起眼睛，他本来打算跟秦跃闹两下就把吃的给他，这下还真想让他多按会儿，舍不得把手收回来了。

秦跃正给温念江当狗腿子呢，脚下突然出现一个三级包。

卞时念收回手，面无表情，温声道：“吃的，在里面。”

秦跃反应迅速，打开那跟他腿一样高的背包，简直跟野狗看见肉包子似的，眼睛直放光，拿起一个苹果放嘴里就啃，嘴里鼓鼓囊囊，忙说：“谢谢哥，还是你好。”

温念江胳膊悬在半空，撇撇嘴看了眼卞时念，不是心疼吃的，他不是小气的人，但是他还没玩够呢。

卞时念叹了口气，下一秒，温念江的肩膀被两只细长的手覆盖住，身子被强行摆正，接着肩上的两手微微用力，给他揉起了肩。

秦跃那大糙手给他按摩倒没啥，卞时念这手指又软又滑，被他触碰的皮肤变得十分敏感，但是力度刚刚好，一对比下来秦跃的手劲太大了，胳膊上直留红印。

“舒服吗？”卞时念温柔的小声在他耳边响起。

“舒服。”他本来有些敏感，直缩脖，但是被按了几下后身体渐渐放松，开始享受起来。

还没享受多久，一阵铃声响起，同学们都被叫醒，哈欠连天，车内一下乱哄哄的，原来是到饭点了，大巴停在休息区，同学们纷纷下车，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吃食大口吃了起来。

“小川，你怎么不去吃饭呀？”车上没剩几个人了，何语潼的声音回荡在车内，格外明显。

卞时念是班长，何语潼是副班，两人在车里座位一个在最前面，一个在最后面，方便组织纪律。

温念江和卞时念收拾背包还没来得及下去，听到声音纷纷回头，只见尹赫川正缩在角落，小脸煞白，轻轻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他是个混血，之前在国外上学，近两年回国，中文中规中矩，是个“天才少年”，跨级上高中，比大家都小几岁，小时候还当过童模，五官可以说是上帝和女娲有商有量，精雕细琢出来的，班上的同学看他年纪小，又长得那么好看，对他十分照顾。

他本人不大爱说话，毕竟身边都是大他很多岁的哥哥姐姐，所以平时表现还挺乖的，就是脸冷，基本不会做啥表情，有些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感，或者是“高智感”。

温念江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将背包往肩上一挎，也走了过去，“小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尹赫川抱着膝盖，只是一味地摇头，脸色更差了。

卞时念跟着温念江走过来，只看一眼便明白了，说：“他有些晕车。”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盒，抠出两粒白色药片，递出去：“晕车药。”

尹赫川抬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接过手中，吃了下去，眉头微微一皱。

“是不是发苦呀？”温念江从包里取出两颗又大又圆的柑橘，放到尹赫川手里，“你先吃这个垫垫。”

这东西吃下去多少顶点饿，又解渴，小川晕车，现在吃不下饭菜，柑橘清新的味道也能缓解反胃。

尹赫川摇摇头，也不动弹，温念江想到他应该是难受到不想动弹，便给他认真剥开，喂他吃下去，尹赫川看着递到嘴边的一小瓣橘子，就没拒绝，张口吃了下去。

“谢谢念哥。”尹赫川上车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温念江一笑：“不用客气。”他又给尹赫川喂了一瓣，忽然想到什么，饶有趣味地问：“你叫我念哥，管他叫什么呀？”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卞时念。

尹赫川把嘴里的橘子咽下去，冲着卞时念喊：“念念哥。”

卞时念点头，温柔一笑。

温念江也笑了，越看这小孩越喜欢，拿手指把他嘴角的汁水擦干净，开玩笑说：“行，你念哥和念念哥认你这小弟了。”

过一会儿，尹赫川煞白的小脸渐渐红润起来，温念江也放心了，大家吃饱喝足，都坐回原位，这才出发。

车又开半小时，到一处农场。

同学们蜂拥下车，何语潼跟着尹赫川在后面缓缓走着，温念江注意到两人，跑来关心地问：“小川，你好些了吗？”

尹赫川点头，“好些。”

温念江放下心来：“行，快进去吧。”

进入农场后大家就自动分流了，有的去看小动物，有的则直奔采摘园摘水果去了。

温念江对看小动物没啥兴趣，但是还是先问了卞时念的意见：“你想去哪？”

卞时念看了眼头上的大太阳，不假思索地说：“果园吧，最好是带棚子的。”烈日当空，温念江也正有此意。

“好，小川你们呢？”

“果园。”

何语潼也点头赞同，秦跃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也和大家一起进了果园。

几人一人拿一个篮子，秦跃突发奇想：“咱们来比赛吧，半小时后咱们聚在一块，比比谁摘得多，输的人晚上负责给大家铺床。”

“行啊。”温念江兴致正好，一口答应，拉着卞时念就往院子里跑，抢先一秒是一秒。

“我去，等等我，我还没说开始呢！”秦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越飘越远。

他们进的是一处桑葚果园，郁郁林间桑椹紫，看见桑葚，便条件反射分泌口水了。

温念江大老远就看见桑树枝头那串又长又紫，颗粒圆润饱满的桑葚，树枝在空中摇曳，十分诱人，他纵身一跃，将那枝干往下压低了些，摘下枝头最饱满的一串送到卞时念嘴里。

“甜。”

温念江自己也尝了几串，个个甜的跟蜜糖似的，温念江边摘边吃，过了一会儿卞时念的篮子里已经密密麻麻不见底，温念江篮子里只有零星几个，少得可怜。

卞时念有些诧异，忍不住问：“你不是答应了秦跃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