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覆南 第2章 重逢

温念江大学毕业后和室友一起开了家甜品店，前段时间有位顾客把他的营业图发到网上因此小火了一把，店内外大排长龙营业额暴涨，招了好几个临时工帮忙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忙了一阵子热度总算过去了，他请半天假打算休养生息，天不遂人意，这不，一阵夺命般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接通了电话，“喂？”

“还在睡觉呢？”

休息日被打扰，温念江稍显烦躁，“嗯”了一声，“宋贤？”

宋贤就是和他联合开甜品店的大学同学，是个富二代，甜品店前期资金投入基本都是这个公子哥出的。

“是我。”宋贤语气有些兴奋，接着说：“你还记得甜品店开业那天来祝贺的周总吗？算你小子走狗屎运了，人家要约你吃饭，你赶紧起来，打扮得体面些，地址发你手机上了啊。”

“周总？”温念江刚醒脑袋本来就犯迷糊，他记得甜品店开业那天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冲着宋贤的面子来庆贺，此刻甚至都想不起这位周总是男是女。

“周氏集团你不知道吗？周家大小姐，就是剪彩时站你左手边那位。”宋贤语气逐渐激动，“总之，你十点前到餐厅，别让人家女孩等你。”

“哦，好。”温念江一脸茫然，但想到对方毕竟是个大人物，结识一下对自己肯定是有利无害的，便答应了。

挂了电话，温念江粗暴地搓了把脸，给自己强制开机，下床挪着步子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水肿未消，发型跟鸡窝一样的人愣了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位“周大小姐”的脸。

明艳、大方，那是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他又看一眼镜子里顶着黑眼圈憔悴的自己，不禁想：她怎么会想约我吃饭呢？

两人除了那一面之缘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温念江瞥了一眼表，上午九点二十五分，他顾不上多想，捧起凉水抹了把脸，拿卷发棒认真做起发型，把炸毛的地方抚顺，喷上发胶定型一气呵成。

嗯，看上去像个人了。

他到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拿出宋贤送他的两套西装，一套黑的一套白的，他把黑色那套拿出来熨烫平整换上，站在镜子前捯饬半天。

九点三十六分。

拿上手机钥匙钱包，匆匆出门，在路边打个出租车，将地址给师傅看了一眼，语气不免焦急：“师傅，这个地址，麻烦快点。”

司机看完地址点点头，瞟了他一眼，笑呵呵地说：“小伙子去约会啊？系上安全带，坐稳了，大哥以前可是职业赛车手。”

温念江应了一声，系好安全带，余光瞥到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倒影，露出了：“卧槽，哪来的大帅哥？哦，原来是我自己”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司机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一脚油门顶到天，那餐厅地址在市中心，温念江则住在离市中心八百里外接近郊区的一个老小区，平时坐地铁要将近30分钟，这个司机硬是十点差五分前赶到了。

“怎么样小伙子，现在相信了吧？”司机师傅摘下墨镜，无比自信地说。

温念江扶着车门，五官扭曲在一起，“我没说不信啊……呕。”

“哎哎，你别吐我车上。”

温念江双腿直发软，强撑起身子付了车费匆忙下车，掐着手表赶到约定地点。

这是个慢节奏浪漫格调西餐厅，他慌忙闯入引得客人纷纷侧目，温念江脸一红，慌乱中瞥见宋贤的身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步流星地走过去。

宋贤比他早到半个小时，无聊到把腕表摘下又戴上，戴上又摘下，重复了十几遍，直到温念江出现在他面前。

他把刚摘下来的腕表放右手戴好，扬起清秀的脸满意一笑，说：“嗯，不错，没迟到。”

“你都不知道司机开车有多快，幸亏我早上没吃饭，不然现在还在扶着垃圾桶狂吐呢。”温念江顺手拿起桌上的水喝一口，吧唧两下嘴有些回味，“有点咸，这什么水？”

宋贤有些心不在焉 ，“柠檬水而已，我用手指搅了搅。”

“我说怎么有股护手霜的香味。”温念江一时没找到地方吐，硬把这口“洗手水”咽了下去。

他看着宋贤半死不活地靠在椅子上，目光涣散的样子，十分诧异，“你怎么了？刚通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

宋贤抬头，眼神半天才聚上焦，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摇头说：“没事。”目光投向餐厅入口处，眼神忽然一亮。

温念江顺着目光看去，差点儿被闪得睁不开眼，那美女踩着高跟鞋，双腿笔直匀称，身穿蓝色鱼尾裙，颈间围着一圈湖蓝色宝石项链，餐厅为营造氛围，色调比较接近黑夜，因此蓝色裙子显得更加亮眼。

淡蓝色轻羽披肩从左肩绕到右手小臂，目测175左右的身高，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温念江自然不认识这一身顶奢，只觉得她进门后，空气都变得昂贵了。

宋贤率先迎了上去，刚才的“颓废感”一扫而空，笑容别提多灿烂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大小姐今天打扮的这么隆重，我都快被你的气场压倒了。”宋贤跟采花蜜的小蜜蜂似的绕在她身边，双手一抓一握，好似星光一闪一闪，眼睛直放光。

温念江也迎了上去，想等着两人寒暄完后再上前做自我介绍，谁知周总冲宋贤一笑，没理会他，径直向温念江走来。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十分自信从容：“你好，我叫周淑念。”笑着伸出手。

那是一张美艳且有攻击性的脸，睫毛又长又密，眼尾上挑，最主要的是，她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温念江怔了怔，回握住那双细腻骨感的手，“我叫温念江。”他顿了顿，接着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

在场的三人均是一愣，宋贤悄声挪到温念江身侧，拽两下他的衣角，提醒道：“你忘了？就是上次开业典礼的时候啊。”

宋贤又反应了一下，吐槽说：“这不会是你的搭讪方式吧？也太老套了。”

温念江老实地摇头：“不是，更早的时候，我看您很眼熟，不是仅仅一面之缘的眼熟。”

周淑念没有过多思考，笑着摇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好吧，抱歉。”温念江只好作罢，怀着心事悻悻坐回原位。

屁股还没完全沾上椅子，耳边传来一阵尤为剧烈的咳嗽声，他看周淑念宋贤还站在原地，几乎是迅速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忙说：“周总，您快请坐。”

他咬着下唇，心想这下完蛋了，第一印象分彻底丢了，随即又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在相亲。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淑念就行。”周淑念没多说，顺势坐下，朝宋贤投去一个目光。

宋贤接收到信号，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微表歉意道：“你们先聊，我去个洗手间。”

“你要走啊？”温念江疯狂给他使眼色，看一眼周淑念，又低头看一眼自己，抿着嘴巴摇头，用嘴型说：“别走。”

宋贤看了周淑念一眼，垂着眸子，“上个厕所而已，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和周总好好聊。”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的，起身离开。

宋贤在的时候虽然没说几句话，这时他走了，气氛反而更加尴尬，两人社交圈子完全不一致，若是没有宋贤，他和周淑念这样的人几乎一辈子不会有任何交集。

周淑念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搅拌着咖啡，十分随意，开口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温念江放下汤匙，好像被老师提问的学生，腰板儿挺的板直，认真回答：“不是，我是北方人，在上海读的大学，宋贤就是我大学同学。”

“你的普通话很好，我没有听出北方口音。”

“谢谢。”温念江眼珠一转，忽然道：“看到……你这样的大人物，我一下就变得拘束了，讲话也不敢哇啦哇啦，生怕您对我印象不好。”他用极其不标准的本地语调讲了出来。

周淑念听完，噗嗤一声笑了，“这是谁教你的？”

温念江心里没底了，看人家这么笑说明自己必定又是出丑了，双手在桌下搓得直泛红，“宋贤时不时教我两句，说的不好请见谅。”

周淑念收敛了些，抿一小口咖啡，静静注视着他，语调暧昧地说：“没事，就是觉得……你蛮可爱。”

被这样级别的大美女夸，温念江也不自觉脸红了，蹭了蹭下巴，不好意思地说：“是吗……”

周淑念笑着点头，那眼神中不像是爱意流露，倒像是有些……欣慰？

“您这样笑起来我觉得更加眼熟了……稍等一下。”温念江打开手机，翻找着相册，一张张照片划过，他找到了一张时间十分靠前的照片，“这个女孩，您认识吗？”

周淑念接过他递来的手机，认真查看了一番，照片中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左右，五官极其秀美，笑得十分童真，简直像周淑念mini版。

她眉头微蹙，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眸光中有不明情绪闪动，最后，把手机递了回来，轻轻摇头，“和我的确有一点相像，但我不认识她。”

“是吗？稍等一下。”温念江拿回手机，在相册找到另一张照片，递给周淑念，不死心地问道：“那您认识她吗？”

照片里的女人身穿简单的白衬衫，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公园，她坐在秋千椅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五官明艳大气，只是被忧愁覆盖住了，让人看不见她的美丽，只注意到她的忧郁。

周淑念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嘴唇微颤，喃喃道：“不认识，不过看照片，这位……女士和刚才的那位小女孩有一点像。”接着把手机还给温念江。

温念江收起手机，讪讪笑道：“你们长得有点像，我还以为你们会认识呢。”

“我确实不认识。”周淑念又强调一遍，语气不似之前温和，问：“她们二位是你的什么人？”

“冒犯到你的话实在抱歉。”温念江紧忙道歉，解释道：“照片里的女人是我妈妈，这个小女孩其实我也不认识，但是妈妈对这张照片十分珍重，我问她是谁，她总是摇摇头不说话。”

周淑念听得入神，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手还在无意间搅拌着咖啡，良久没有说话。

“周总？”温念江试探地喊。

“嗯？”周淑念回过神，恢复了笑容，“不好意思，我在思考你说的话。”

她放下汤匙，双手交叠，续又解释说：“那小女孩虽然跟我很像，但你再仔细看看，照片上的小女孩左脸颊正中有一颗十分显眼的痣。”她指着自己的脸，摇摇头，“可是我没有。”

温念江又打开那张照片对比了一番，将手机置在空中，打量着两张极其相似却毫不神似的脸，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确实如此。”

“不过……这真是个神奇的巧合。”周淑念恢复往日的神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听有人说男人会喜欢身上有自己母亲特质的女人，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如此开门见山的打法，温念江险些招架不住，不得不承认，大多数人见到周淑念都会被她的魅力所折服，他也不例外，不过这种感觉不像是喜欢，更像是对一个美丽自信且大方的女性的仰望和欣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点像自己母亲的缘故，他看着周淑念，总觉得有些亲切感。

温念江正打算把脑海中这套说辞表达出来，只听见一阵好听的男声传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姐，你怎么在这？”

温念江应声看去，最先入目的是那双修长的腿，那人一身西装，宽肩窄腰，简直是模特比例，只可惜带着口罩和墨镜，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过这倒更让人疑心，这人是不是明星啊什么的。

周淑念看了他一眼，秀眉微蹙，语气十分生硬：“你来做什么？”

“我路过，看到外面停着你的车，就来看看。”这人语气轻柔，说话犹如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听着十分舒服，虽然看不见表情，却总觉得他此时应该是笑着的。

他续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把左脸上的痣给点掉了？”

周淑念长呼一口气，敛起笑容，表情有些烦躁，语意双关地说：“觉得碍眼，就除掉了。”

那人回了一个笑容，没再说话。

周淑念冷冷看了他一眼，出于礼貌跟温念江介绍说：“这是我弟弟，周时念。”

“周时念？”温念江怔了怔，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一时失神，都忘记起身和他打招呼了。

那人率先伸出手，“嗯，我叫周时念，你好。”

直到对方手伸到自己眼前温念江才缓过神来，迅速起身回握，“您好，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没关系。”那人一声轻笑，接着说：“或许我应该问，你还好吗？小温同学？”

温念江瞪大眼睛，心跳都快停止了一样，终于反应过来，这人的声音本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