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悟 第74章 第 74 章

吃过晚饭送小两口出门，艾勒提着电脑要搭顺风车去专卖店换。家里只剩下多那兰和艾勒阿爸。

儿子高考结束，女儿的婚事有着落，老公也回家了。多那兰觉得最近好事连连。心情一好话就多起来，拉着艾勒阿爸讨论多曼的订婚宴是在家里办还是去外面包酒店。

说着、说着不免谈论到阿伽的父母，她把自己的疑虑跟艾勒阿爸讲后又感叹道：“不过咱家多曼说得也对，他家里但凡还有个亲人在，也不会同意他来咱们家入赘。”

艾勒阿爸正把新姑爷孝敬的烟酒放进柜子里，闻言笑道：“你们女人就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谁结婚不合八字？可你听说哪家因为八字不合婚事就吹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讲这些只是图个好彩头，谁会当真？家家都是八字相衬、良辰吉日，耽误离婚了么？任你再天作之合的八字，日子过不下去照样散伙。”

“呸呸呸。”多那兰连呸三声：“这婚都没定订呢，你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你别咒她啊！”

艾勒阿爸无语，我说的是这意思么？

“不过，你主张入赘这事是对的。昨天你给我打电话，说多曼找了个缅甸男朋友吓了我一跳。我以为这孩子被你逼得想不开找了个缅甸来中国卖工的。今天一打听，他在缅甸还有矿山。咱家这条件真是配不上他。我脑子里就四个字，齐大非偶。我真是怕他仗着自己条件好欺负咱家多曼。入赘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量他也不敢对多曼不好。”

多那兰神神秘秘地挨近他，压低生硬道：“你说他这么好的条件怎么看上咱们多曼了？该不会对曼见他长得帅给他下耍药了吧？”

艾勒阿爸张大嘴看了自己老婆半晌，最后道：“给我打盆水，洗洗脚睡吧！”

虽然表面上他否定这种荒谬的说法，但心里却觉得，这还真不好说！

阿伽从娜迦寨出来心情异常沉重。多曼还在酒店等他，虽然阿努曼就在隔壁，他还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呆着。本想快点回去，可他上车后却只顾着发呆。今晚他见到了毫无遮掩的塔德娜。饶是多曼先给他打过预防针，他还是被那鼓着血管枯木一样的四肢给震惊了。

塔德娜看着他沉痛地眼神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让阿伽打量。脸上没有丝毫的怨怼和不甘。

“以前怕你担心又怕吓到人，所以遮得严严实实的。可现在想想，我又不出去见人，自己的阿哥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会嫌弃我。索性就不遮掩了。”

她倒了杯茶递给阿伽，红宝石掐金丝的象牙手镯挂在枯黑的手臂上异常刺眼。

阿伽深吸了一口气，把快涌出来的泪意忍回去，沉声问：“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塔德娜轻声道：“现在暂时没有，以后应该会有的。”她顿了顿扯了一抹笑道：“昨晚多曼跟我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你啊，阿哥！过了这么多年，你又可以有个家了！多曼虽然是丹琳家的人，但我觉得她挺好的，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嗯，你嫂子是挺好的，只是有些嘴上不饶人，但心比谁都软。”

“你这就有点护短了，我听陶然说过，多曼手比脑子快，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得罪她的人就倒在地上了。”塔德曼笑着笑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脸上带了几分为难的苦涩：“你们办喜事，我就不去观礼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办法见人，去了怕是会把宾客都吓跑的。”

“哥哥成婚，亲妹妹不去，像话么？”

塔德娜落寞地垂下眼睛：“我现在这副模样，也就只有你和多善不嫌弃了。”

她虽然低着头，但腰背挺直，的手掌端庄地贴着膝，姿态优雅。

他这个妹妹容貌、学识、仪态在一众贵女中从来都是顶尖的。以前各家郎爷宴请，都能以请到他们兄妹为荣。可现在塔德娜连自己亲哥哥的婚宴都不敢参加。

看着以前雍容的妹妹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阿伽心中如岩浆翻涌，灼得他痛不欲生。

他要怎么才能救他的妹妹，他可怜的塔德曼难道用这副模样一辈子躲在阴暗处苟且偷生么？

他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推开门，多曼已经睡熟了，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给他。

他走到床边，看着昏黄灯光下的睡颜眉头微皱，仿佛睡着前还在生气。

她肯定以为自己不想跟她说真话，故意晚归。

他今晚心情不好，很需要和人倾诉一下，但见她这么好睡又不忍心打搅她。只能抱抱她，奢望着她的体温和心跳能给他一些抚慰。

多曼感觉一个冰冷的身体贴着她，心中一惊，但紧接着她便闻到阿伽身上特有的沉木香。瞬间又放松了身体，胳膊软软得搂住他的脖颈。没有完全清醒，口齿有些不清。

“身上怎么这么凉，去哪里了？”

脸颊贴着她颈间温热地血管，阿伽低声道：“心烦，去河边吹了会风。”

柔软地手指顺着脖颈慢慢攀上他的后脑，插入发间轻轻揉着：“有些事多想无益，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等睡醒了精神饱满地去解决。”

“你不是有事问我么？”

“明天再问也一样，你又不会跑了。”

他顺着手掌的力道躺下，多曼扯拉被子盖住他。轻轻地拍着，嘴里哄道：“先把那些让人不愉快地事情暂时放下。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成这样，不可能再糟下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一件一件去解决。”

阿伽围着她轻笑：“我活了两百多年，倒要你这个二十来岁的来开解我。”

多曼手往下滑，揉着他的颈肩，让他慢慢放松：“你就算活了两百多岁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神仙。哪能把世间所有的道理都参悟透了。再说了，让人回头的从来都不是道理，是南墙。但有些南墙你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回不了头。所以我们得慢慢来，别急着找墙。”

阿伽全身放松，半个身体压在她身上，很重。

多曼没有抱怨，也没一把把他掀下床。她很享受这种沉甸甸地感觉。她想，这应该就是婚姻吧，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不轻易抛弃彼此。你累了，就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再苦再累，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也许是对曼的抚慰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最近接二连三遇险让他的神经和身体都疲累到了极限。往常起得比鸡还早的他破天荒地睡了懒觉。

睁开眼睛，多曼穿着一件当睡衣的T恤，盘腿坐在他身边玩手机。见他醒了，戏谑道：“你跟闹钟似的，天天六点半起床，难得还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我还当你年纪大了真睡不着呢！”

阿伽笑着刺她一句：“我这叫自律。你天天晚上熬大夜打游戏，早上当然起不来。”掀开被子，身上的衬衫和裤子皱得都不能看了。

想起自己昨晚澡没洗，衣服也没换，就那么躺下睡了。他的眉头皱得打了一个结。

见他竟然连自己都嫌弃，多曼有些好笑：“偶尔一晚上的放纵而已，我都没嫌弃，你自己倒嫌弃上了。”

阿伽丝毫不感激她的不嫌之恩，下了床一边脱衬衫一边嘟哝：“我这是被你带坏了，变得和你一样邋遢。人就是这样，学好困难得很，学坏快得很。”

多曼闻言抬腿就给了他挺翘的臀部一脚。觉得脚感挺好的，Q弹得很。又用大脚趾划拉了几下。

阿伽啧的一声，转身捏住她来不及收回的脚腕，俯身把她压在床上，语气危险道：“动不动就耍流氓，昨天还没打够啊？”

多曼抬首吻了他的唇一记：“这种事情食髓知味，哪有个够！再说了，你马上就要入赘我家，你身上就算一根毛都是我的。我的东西我碰一下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阿伽直觉她说的和自己不是一回事。

阿伽语重心长对她道：“别大清早就挑逗我，我也是有个年纪的人了，得好好保养身体。”

多曼呸了他一声：“真是仁者见仁，淫着见淫。我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言了，就挑逗你？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

阿伽把她的两只爪子从自己臀部拨开，起身一边往卫生间走去，一边讥讽地哼笑：“小色鬼！”

多曼双肘撑着身体扬声喊道：“别锁门啊，我想上卫生间。”话音才落，落锁地声音异常清脆。

“假正经，也不知道昨晚拉着我撒娇的人是谁？目的达到了就开始拿乔。”多曼撇撇嘴撒开手仰面躺回床上。

看他昨晚那德性，估计受的刺激不轻。但他只是回来求抱抱，没有暴跳如雷地找她算账，塔德娜那杯小绿茶应该没把挨揍的事告诉他。

这多曼就有些意外了，她还以为塔德娜一见到阿伽就会迫不及待地捂着脸哭诉她的罪行呢！没想到她还挺沉得住气。

怎么，想留着以后发大招用？那她可低估多曼不要脸的程度了。她完全会一脸正气地抵赖，推他个一干二净。

你说我打你，有证据么？什么，没证据，只有证人？证人谁不会找呀！她能二十块钱一个去街心花园雇一打搬运工指天画地的证明她没干过。

别以为就她会哭，自己昨天发挥得也很好，哭得阿伽差点魂飞魄散。到时候就比比谁能哭得更大声好了！她从今天起就开始买泡橄榄保养嗓子，她就不信她会输。

两人出去解决午饭，多那兰打电话说结婚的日子阿巫算好了，让他们回来挑一个，她拿去奘房给佛爷请期。两人吃完午饭顺便买了些菜回去。

回到多曼家，两人坐沙发上头挨着头看多那兰青回来的日子。

捏着写了婚期的红纸，多曼啧啧啧咂嘴：“你找的这个阿巫真是不怎么样，算成这样还敢要你一百六十六，他怎么不去抢？这钱花得真是冤枉，还不如我自己随便算一算。”

多那兰不满地斜了她一眼：“你放什么马后炮？昨天我让你先算一下，你不是义正严辞地跟我说这种迷信活动你不会么？”

多曼不服地扬了扬手中的红纸：“我不会算日子还不会看黄历么？你看看这个阿巫算的日子，最近的是大后天，然后就毫无预兆地跳到明年二月这跨度也太大了吧！怎么，开门节煞我么？”

多那兰笑她：“以前让你找个男朋友，你左不着急、右不着急的拿话搪塞我。现在倒嫌这婚结得不够快了？”

多曼偏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阿伽一眼：“我这不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么？”

多那兰…….这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简直不像个女孩子！

阿伽差点喷笑，握着拳头凑到唇边假意轻咳几声掩饰。

作为家里的户主，艾勒阿爸大手一挥定了乾坤。

“大后天既然是好日子，那就大后天订婚，明年二月结婚。订婚宴就在寨子的活动中心办。”说完怕阿伽觉得在家寒酸解释道：“阿伽啊，订婚宴在家办不是我们舍不得花钱。在酒店办体面是体面了，但不热闹。客人就是来吃顿饭就走了。想拉个弦子唱几首曲子，围在一起打个歌都不行。我们家自艾勒满周岁后就没请过什么客。我也想就着你和多曼的喜事请亲戚朋友来热闹一下。”

阿伽诚恳道：“我觉得叔叔您考虑得很周全。就在家里办吧，我没意见。”

见新姑爷听话艾勒阿爸很满意：“订婚那天你哪边要来些什么人？你别拘束，也别觉得不好意思，能请来的亲戚朋友都请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阿伽愣了一下，表情未变道：“我已经没什么亲戚了，大后天也就来几个朋友。不会多，大概两、三个。”

多曼闻言惊讶地看着阿伽。他这是真的不打算让塔德曼来观理么？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因为她昨天的抱怨？

阿伽对她笑了笑。多曼觉得他笑得很心酸，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掌。阿伽马上紧紧反握住她的。

艾勒阿爸心里很是为阿伽唏嘘。他父母死后亲戚八成也对他不好，不然哪能一个亲戚都不来往。这孩子现在看着风光，估计也是吃了不少苦，看透了人情冷暖的。

坐在沙发上吃着威化饼的艾勒插嘴问道：“我阿姐订婚，我能喊我以前的同学来喝小酒么？”

他阿爸道：“当然可以，多约几个男同学来帮忙。”

艾勒喀嚓、喀嚓嚼着他未来姐夫给他买的威化饼，疑惑道：“只能喊男同学么？女同学不能喊么？”

“女同学？”全家异口同声地惊呼，多那兰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你也谈恋爱了？”

艾勒无奈道：“你们是重听么？我都说了是同学，什么时候说是女朋友了？谁约女朋友一起约好几个？”他有几个女同学考得不太好，准备不读书去打工。他要让她们来看看，不好好念书就只能像多曼一样，嫁给老缅。把她们吓去复读。她们没多曼的本事，阿伽这样的都捞不到，只能嫁农贸市场卖帕拉达（一种加鸡蛋和炼乳的飞饼）的。

多曼不信，伸长了脖子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只是同学么？你的德性怎么可能有处得好的女同学？你怕是使障眼法，多约几个掩护你们约会吧？都大小伙子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让她来，我给她包个大红包。”

艾勒脖颈青筋直冒，她是不是不会听人话？要不是他阿爸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艾勒差点就跳起来咆哮。他恨恨地把威化饼摔在茶几上：“都说不是了，你真无聊。”转身上楼回房间。

多曼对阿伽道：“他怕是青春期还没过完，暴躁，害羞都这么与众不同。”

阿伽…….我觉得小舅子不是害羞，是真生气了。

他轻叹一口气对多曼道：“我算是明白艾勒脾气怎么那么燥了。有你这种姐姐，很难肝火不旺。”

对曼给了他一个白眼，呲着牙威胁道：“你是不是皮子发紧想让我给你松松？”

阿伽果断地把脸转向艾勒阿爸：“叔叔，大后天我需要带些什么礼物过来？”

艾勒阿爸摆手道：“什么都不用。你是入赘，按规矩我我们还要给你备礼带回去呢！”

多曼兴致勃勃插嘴：“既然是我娶你，那我给你准备金饰吧！明天我带你去金店，你随便挑，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阿伽……入赘只是个形式，你不用表现得这么汉子，这么壕无人性。

不过，多曼这么一说，他想起给多曼打的腰带还在银店没去拿呢！

“话是这么说，但我空着手来也太难看了。订婚的礼服总是要拿一套过来给多曼换的。”

说起订婚礼服多曼就恨。阿伽给她买了不少好看的手工筒裙。她特别喜欢一套嫩黄上衣，玫红绣银线筒裙。暗戳戳想过要是结婚就穿这套。结果全被打成稀巴烂。她恨不得冲进娜迦寨再打塔德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