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妍跟林蔚讲说杜晴可的时候,这位金牌经纪人正在公司大闹。
“解约?为什么?”昨晚因大雨,航班取消,她只能改签了今日最早的飞机。折腾大半夜,人也没休息好,心情够糟的,谁知紧赶慢赶赶到公司,就接到了解约通知。
不,确切的说,是辞退。
“公司认为,杜小姐已不能胜任经纪人一职。”女人事经理冷冰冰地道。
两人隔着长桌对面而坐,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式三份解约合同。
“我怎么就不能胜任了?”
“根据我们的考察,你……”
“让部长跟我谈。”杜晴可怒不可竭,这人事经理来公司不过五年,还没她资历老,没资格跟她对话。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法务部的刘主管走了进来。
“杜小姐,部长休假了,有什么事,你跟我沟通。”
法务部的一把手空置半年了,风闻要从内部提拔,这刘主管的呼声很高,现在听这口气,俨然已自任了。
杜晴可却不认,“刘峰,你什么时候改行了?管起经纪部了?聘书呢?”她跟他是同年进的公司,这些年,她一直都比他赚得多,她很是瞧不上他。
“公司合同的事,自然归我管。”刘峰听出她的讥讽,却不气恼,比她难缠的人多了,他都能办好,何况她,秋后的蚂蚱。
“杜小姐,公司与你解约,是出于慎重的考量,这样做,对你,对公司,都好。”他道。
“说人话。”她盯着他。
“公司与员工,是合作共赢的关系,非此,就只能分道扬镳。”
“这些年,我给公司赚的钱还少吗?”
“错了,”他看着她,“是公司给了你工作的机会。经纪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刘峰!”
“杜小姐是聪明人。”他把那解约合同推到她面前,“前途一片大好,将来定能做一番事业出来。”
跟他根本无法沟通,她决定越级上告,“我要给陆总打个电话。”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笑了,笑得诡谲。
她顿时就明白了,难怪陆总让她立刻回公司,原来是请她入瓮。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赔偿金给我,我立刻走。”
刘峰笑着摇了摇头,“杜小姐,人不能太贪心……”
她据法力争,“辞退员工,公司需支付N 1的赔偿金,刘峰,你不会连劳动法都忘了吧?”
刘峰敛了笑容,示意人事经理离开。
“你要干什么?”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两人,刘峰又是那种粗壮结实的身材,还练过拳击,杜晴可莫名就感到了紧张。
她指着墙角的摄像头,“你别乱来。”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他似是可怜又似是嘲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灰色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她面前。
下一瞬,杜晴可僵坐在椅子上,双眸睁大,脸色死灰。
“公司一直禁止内部恋爱,违反的话,两人必须走一个。杜小姐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你说,是吗?”
初夏的阳光灼灼,短袖长裙的行人来来往往,五色月季花灿灿开着。这是杜晴可最喜欢的时节,但此刻,一身红裙的她走在街上,却只觉浑身冷透,就仿佛立在冰天雪地里一般。
她垂着头,机械地走着,不知该去哪里。
一个前途尽毁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这念头跳出的瞬间,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她才三十一岁,正是成熟女人的最好年纪,为什么要死!
不不,不能死,只有活着,才能东山再起。
她深深吸一口气,想当年,自己从行政助理做起,好容易熬到转正,要做行政专员了,却又请求转岗,进入经纪部,又是从头开始,一面还要考经纪人证……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是怎么熬过来的,已经不记得了。
但确实熬过来了。
现在,还会比那时还难吗?
她立定脚,抬眼望天。
太阳毫不吝啬地将光芒赐予她。
她眨了眨眼,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再难,也有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罪魁,就是将她私密照泄漏出去的那个混蛋。
她拦车赶去孙玉的别墅,但来应门的是管家。
“孙先生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撒谎。”
“我是真不知道。昨天孙先生出去后就没回来。”
“那我就在这儿等。”
日影慢慢西斜,慢慢变长,变深,直至与夜色融为一体,再辨不出。
杜晴可立在落地窗前,嗅着那浓郁的丁香,慢慢喝一口香槟。
香槟,是她自己从酒柜里取的。
未经许可,但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当然,如果没有变故的话。
这房子,本就是她帮他选的,在他们共度**一刻之后。
“杜姐,你选个房子,咱们一起住。”
“你买得起吗?”
“我可以贷款嘛!”
他紧紧抱住她,“我想跟你有个家,好不好?”
啪,高脚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玻璃渣子划过她**的脚踝,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疼痛令人清醒,她冷冷地看着玻璃窗上那张熟悉的脸,抬手就给了它一巴掌。
门,忽地被推开,酒气涌入,还有一个人。
尽管没开灯,杜晴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太熟悉了,他的一切。
她扑上去,狠狠给了他两记耳光。
血腥味弥漫在唇角,他晃了晃身体,抬手握拳开始反击。
只一拳,她就倒在了地上,他立即骑上去,继续出拳。
每一拳都很重,尖锐的叫声响起,他恍若未闻,继续拳击,那叫声渐渐变成哀求,他还是不理,挥拳不止,直到觉得肚子里的气都出尽了,这才停手。
“滚吧,趁老子心情好。”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开了灯。
有咒骂从地上传来,“孙玉,你个混蛋。”
他低头,慢慢看清那张肿胀变形的脸,忽地笑了,“你就爱混蛋呀!”
他一步一步上前,她拖着身子后退。
嘭,后背撞上沙发,她再不能动。
他一把扯住她波浪长发,“想我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红裙一条一条地落在地上,如一缕一缕的血丝。
这血,从客厅,丝丝扯扯地蔓延至浴室。
杜晴可趴在浴缸沿上,拼力支撑住身体,以防被面前的水呛到,浑身是撕裂的疼,耳畔是他的粗喘。
“还是我好吧?贱人。”
忽然,她眼睛一眨,一张纸浮在水面上。
水光中,“传讯通知书”几个字甚是刺眼。
传讯?
谁?
为什么?
几个问题闪现的瞬间,她已伸出手去,就要拿到那纸了,却被另一只手抢走。
嗤啦,嗤啦,无数纸蝴蝶纷纷扬扬落下。
“你满意了?贱人!”他忽地发力,她痛地喊出了声。
“使劲喊,有本事就喊透这隔音墙。”
他忽地把她翻个身,向前一挤,迫使她看着自己。
“贱人,我说过,只要你好好干活,我自亏不了你!”他捏住她下颏,“但你不听话,那就不怪我了!”
他狰狞一笑,抄起花洒,开始击打她头。
只一下,血就流了下来。
她惊恐地开始求饶,“孙玉,我错了,我保证……”
“晚了。”
他手下不停,每一下更加用力。
乓,乓,就像手铐撞在铁椅上的声音。
“孙玉,你涉嫌诽谤他人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照片是你拍的吧?你小子倒聪明,自己不敢发,而是托人联系鲜瓜大王!好歹你们是校友,是同事,你就这么地要置他于死地?”
“孙玉,你很幸运,对方不起诉你,只要你赔付一千万,然后走人就是。”
“以后好自为之吧。”
血越流越多,他越发亢奋,如嗜血的兽。
忽然,心口一阵绞痛,他眼前一黑,下一瞬就看见了她的笑容。
“孙玉,你说话可要算数,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怎么个不放过法呢?”
“我会弄死你。”
“他还在睡。用的药跟昨天一样。”
孟妍微信过来的时候,林蔚将去取了小晨那修复好的古琴回来。
这几天,都是这话。林蔚看着,一直提着的心几要被刺碎了,怎么就没点清醒的迹象呢?
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忽地,她转身抓起手提袋,复又冲出了家门。
一个小时后,她跪在了雷公庙的大殿上。
这雷公庙在沛城老城区,明代建的,很是灵验,香火很旺。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请帮帮他,让他醒来,让他好起来!”
她虔诚祷祝,叩首。
香烟袅袅,雷公不语,只含笑看着红尘中的善男信女。
人力不及的时候,才来拜神,会不会迟了?
忽然,有人唤她。
“善人,快起来吧。”
是个小道士,十五六岁的模样,含笑望着她。
“善人,心诚则灵,雷祖天尊一定会帮你的。”
殿外,雨还在下,雨气中有丝丝饭香。他轻轻吸了吸鼻子,见她依旧跪着,便道,“不知善人所求何事?需要的话,可以请一道法符。”
这话提醒了她,“有保平安,保健康的那种吗?”
“有的。”
小道士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拿起支毛笔,“不知善人是给何人所请,请写下他的名字,籍贯,住址。”
孟鸿。
她一面写,一面默念,“孟鸿,孟鸿,请你快点醒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