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鸡鸣划破天际,村落中几处炊烟袅袅,崭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冬日里就爱起雾,本来宽平的乡间小路被浓雾笼罩,给人一种如临仙境的感觉。只有声音能穿透浓雾,伴随着马蹄声一辆雕花的马车出现人们的视野中。
车沿左角处垂挂的金铃红穗,让众人主动避让,这是公家用车的标志,车里坐着的定是位当官的相公。
车内三大一小,正在嘻嘻哈哈的说笑着。
坐在正中央的夫人头戴宝石璎珞,两侧只插了两对金钗,与她那华贵的高髻有些不搭,显得过于单调。
她抄着暖手正满怀笑意的面对车内的一切。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一声叠着一声。
俊秀的少年郎头戴绒帽,镶着兔毛的白色长袍衬着她贵气十足,她正笑着道:“要我说,你就是着急,才把红薯气死的。”
“先生说笑了,怎么就知道那红薯气死的,它可能是冻死了,热死了。”女子说到高兴处还挥起手来,一不小心就打到夫人。
“知远,你没事吧?”
陆知远抚了抚发髻,微微摇头,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白桃连忙拿眼神示意那位还在绘声绘色讲话的姑娘停下来。姑娘连忙闭嘴低着头,似乎很怕陆知远,偷瞥她的脸色又很快垂下眼帘。
一时间马车内安静极了。
元宝甚至捂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怎么不继续说了?”陆知远道。
“你……生气了?”
“我?”陆知远微笑着摇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这样热热闹闹挺好的。”
白桃假笑几声,她摸不准陆知远是否真的生气,主要是她那天生清冷的气质。好看是好看,若没有多余的面目表情,时常让人猜不准她的情绪。
“对不起夫人,是我不好。”一旁的姑娘头低得更狠了。
白桃夹在中间,一会儿看这位一眼,一会儿又瞧瞧那位一眼。不愿看中间那人为难的样子,陆知远脱掉暖手,推开马车门道:“池弟,咱们骑马。”
秦秋池慢悠悠的骑马过来道:“北风甚冷,非要现在骑吗?”
“现在骑。”
秦秋池吩咐马夫解下一匹马来,他道:“别到时候吵着冷。”
“不会。”
秦秋池将表姐抱上马后,也骑马跟在一旁并肩而行。他回首看向马车道:“那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善心是没处使了。”
“挺好的。”陆知远冷冷的说了三个字。
“你忘记龙女庙的事了吗?就不怕她再惹事端?随便拉了个人就上马车。”
陆知远对马车上的人没什么意见,她在意的是白桃对自己的看法。于是发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爱生气的人吗?”
秦秋池摇摇头道:“不呀,你脾气很好呀。”
“我是那跋扈,嫌贫爱富的人吗?”
“这是怎么了?”秦秋池大手一挥指着马车道:“是不是车里人给你气受了?”
“芙蕖不小心撞到我,我不过是整理下被打散的头发,竟然把她俩吓得一句话都敢说。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我会吃了她似的。”陆知远撇了下嘴,语气略带委屈。
“这是要吃谁呀?”秦秋池哈哈笑了起来。
陆知远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可人。
“好了。”秦秋池指着不远处道:“看到没,那看起来拳头大的城楼就是林州城,想不想策马过去?”
“好。”陆知远拉住缰绳反手打鞭,率先冲了出去只留下英姿飒爽的背影。
秦秋池摇头浅笑,这才学了几天骑马便敢扬鞭策马,镇南伯的女儿又岂是泛泛之辈。
马夫见二人飞奔而去,便给车里的相公做个汇报。
白桃自责的囔囔道:“果然是惹她生气了。”
“夫人真生气了吗?都怪我好。”芙蕖急得都快哭了。
“没有那事,可能是外边空气好,她想骑马了。”
元宝翻了个白眼,对于母亲的解释十分不屑。
“给先生添麻烦了。”
“无妨,本就顺路,一起去林州也有好有个伴。”
芙蕖是半路遇上的医女,见她冰天雪地里背着一大箩筐药材要回林州,心善的白桃便喊她同行。这姑娘脾气开朗,性质豁达挺对白桃胃口的,一路上没少聊天讲话。
突然马车停下脚步,白桃率先注意到异常,呼喊车夫却没有得到回应,她示意元宝芙蕖都不要出声。
轻轻推开车门,刚开到二指宽,快箭迎面而来,唬得白桃连忙关门,谁知那箭竟没入车门一寸,可见射箭之人功力深厚。
白桃把腰间的匕首交给芙蕖道:“一会儿我去引开刺客,你带着宝儿先走。”
芙蕖点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元宝的。”
白桃搂过元宝嘱咐道:“好孩子,记得要听您二娘的话,好好孝顺她。”
元宝虽小,但走南闯北不少年,也知此时的危机,她不哭不闹的点头道:“元宝明白。”
此时白桃已经组装好十二节鞭,蹿身从窗口而出,瞬间吸引刺客的全部注意。
白桃的武功在一群武林高手之中就显得有些不够用,她趁乱甩鞭打向马屁股,马一吃痛便带着马车飞奔离开。艰难稳住的身形的芙蕖抱着元宝,望着身后孤身一人迎战的白桃担忧万分。
刺客此时分出一人,竟也追起马车,芙蕖推开门狠狠的打马,让它的速度能再快一些。
只要一直向东,那便是林州城了。
快点!再快点!
芙蕖默默祈祷着,可马越跑越疲乏,托着沉重的马车就更加跑不快了。再加上刺客用箭恐吓,马很快驶离官道,钻进一旁的林子里横冲直撞。
话说回白桃,她正咬紧牙关拉紧十二节鞭,鞭子的另一头缠住刺客的手腕,正在较劲儿时,忽得身后冷风呼啸,钢刀朝着白桃的脑袋狠狠砍了过来。
被鞭子牵扯住白桃躲得狼狈,右胳膊不幸挂上彩。她来不及感受疼痛,扫堂腿伴随着长鞭扫过并带倒三名刺客,终于得空冲出重围。
刺客也不敢小觑此次任务,没想到这书生竟有些本事,若是任务没有完成,以后在这江湖也就混不下去。
面对追赶过来的三名刺客,白桃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喘着粗气,就在刚刚小腿处不小心也挨上一刀,如今抬腿都费劲儿,更别说跑路了。
北风呼啸,悬崖前的白袍染满血迹,披散着的长发随风张扬,她目光凌冽的对上追来的刺客,长长的铁鞭如蛇般盘旋在一侧,伺机而动。
“好大的胆子!敢刺杀朝廷命官!”
“杀的就是你阿,沈御史。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腰间带劲儿,十二节鞭再次挥舞出去,却不幸被长刀缠住。
刺客们交换下眼神,另外两名刺客握紧兵器,一步一步走向被牵制住的白桃。
白桃巧妙的抖动长鞭便卸下三节来,那手持长刀的刺客惯性倒地。
九节鞭回手后迅速出击,但也只能抵挡片刻。
白桃心知今日是难逃此劫。
她瞥了眼身后的悬崖。
既然要杀的是沈楠,那就绝不能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沈楠的身份已被冒充!
她朝着林州方向小声道:“陆知远,还望你照顾好元宝,有缘来世再见。”
随即头也不回的跳下悬崖。
“阿!!!”女子的尖叫声在林中响起,她瘫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刺客逐渐扩散的瞳孔,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元宝!”
孩子吓坏了,扬着小手不知所措。
那刺客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大意会死在一个七岁的小童手下。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尽管芙蕖怕到不行,但还是哆哆嗦嗦的搂过元宝安慰着。
呆愣许久的元宝终于哭了起来,芙蕖抱起她道:“嘘!不能哭,别把人招来。”
“娘,我要找我娘亲。”
“好好。”芙蕖哄着道:“咱们这就去林州。”
……
突然打了个冷颤,陆知远只觉得汗毛倒立,她拢拢衣服抬头望天。
太阳都出来,就连雾气也已退散,怎么心中会有一丝不安呢。
秦秋池道:“告诉过你了,骑马很冷的,一会儿到了驿站快些喝盏热茶暖暖。”
现下刚开城门不久,众人有条不紊的排队入城,侍卫旁的师爷张望着,他已经在城门口等候两天,御史相公怎么还没来?
瞧着不远处骑马而来的那对男女气质不凡,单说那骏马也是价值不菲,怕不是御史相公和夫人吧。
撩起袍角便跑过来打招呼道:“二位是要进城吗?去那里呀?”
秦秋池下马拱手道:“知府衙门。”
师爷见自己猜对了,连忙自我介绍道:“学生是林州衙门师爷李胜。”
“小弟乃御史相公门下秦秋池。”他又指着马上的陆知远道:“镇南伯之女,东安县主娘娘,御史夫人,陆夫人。”
李胜连忙行礼,陆知远微微抬手道:“师爷有礼了。”
秦秋池见李胜还在寻觅,便道:“御史相公的马车在后面,稍后到达。”
奇怪了,御史相公坐马车,夫人却跟着师爷策马而来,这是什么情况?
嘀咕归嘀咕,师爷还是满脸堆笑道:“夫人,秦兄咱们先进城吧。”
“请。”
三人骑在高人一头的大马上,领略一番林州之景。
林州乃上州,是汇通四方之城,繁华程度堪比京城。
师爷时不时的介绍着风土人情以及特色美食。
陆知远却心不在焉,她回首望向城外,手不自觉的放在心口处,不知为何,那股不安再次升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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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遭遇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