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曲略彻底热得不行了,才把抓着俸承让衣摆的一只手松开轻轻打开杂物间的门。
外面的世界漂浮着灰烬,天色与杂物间倒也没什么不同。
曲略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直到彻底没有那只邪祟的痕迹才将门打开大口出去。
刚一出去抓着俸承让衣摆的那只手被俸承让扣住手腕,甚至将掌心翻上。
由于被汗水疼的麻木,曲略都要忘记自己这只手掌心有伤。
他回过头,发现俸承让正以之前曾见过的面色来对待他的这只手。
“刚刚逃跑时伤的?”俸承让声音很冷。
曲略承认说:“撑窗台出来被扎破了,不过已经麻木了。”
外面的蝉鸣都不叫唤了,四周无比安静,曲略能听见俸承让很轻的叹息。
被俸承让盯久很不舒服,曲略把手抽回来揉了揉手腕,看着前面黑压压的走廊转移话题说:“既然你也能看见,我们怎么出去?”
俸承让看着曲略的眼神说不上烦闷,反而还有些心疼,于是走出来说:“祟物抓不住人,这道诡异会自动破除。”
曲略明白地点着头:“那就好,躲着吧。”说完又要往杂物间进。
因为他发现这个杂物间是真的很躲避,毕竟邪祟对血气很敏感,他的手也只是刚刺破那只东西鼻子很灵一下就捕捉到,不过这只手的血迹落了一路,按理来说是会找到这边的,可是——
“你到底是谁?”曲略的目光又转向俸承让。
俸承让这回似乎也不想对曲略有所隐瞒,手指轻拈了一片空中不停飘舞的灰烬。
一触便可化作粉末的灰烬在他的指尖像是有生命,跟随他手指划过婉转的弧度,呼吸间,灰烬便化作一团蓝色的火苗,轻轻一吹,火焰又化作一朵不知名的花停留在两指间。
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曲略,在见到灰烬在俸承让的手里化作火苗又化作一朵花,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该夸吗?
好像俸承让也并非常人。
甚至发觉,都不是个人……
曲略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视线来回在俸承让的脸上和指尖来会扫视。
“你会……”
俸承让没及时回应,只是一声不吭地拉起曲略的手,将这朵花放在血流不止的伤口处。
不过几秒,花与血融合,慢慢的伤口闭合,甚至一点痛感都无了。
曲略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还不信邪地反复按压刚才划拉的伤口,但掌心东看西看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瞬间,曲略将之前对俸承让通通的不爽都转为佩服,脑子里不禁回想起之前男厕所的那扇门,好像确实有可能是俸承让一巴掌拍开的。
俸承让看见曲略眼神表情变换太快,紧蹙的眉毛顿时舒展,明知道曲略那只手没问题却还是要问一嘴:“还疼吗?”
曲略摇摇头:“不疼了。”
“那就好。”
俸承让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油纸伞,曲略看得仔细这把油纸伞上都挂着一个瓷瓶,可俸承让将伞一转,那伞边挂坠着的并不是瓷瓶,而是小珠子。
曲略好奇,想伸手触碰这些挂着怪诞色彩各异的珠宝,但俸承让伞收得很快并说:“别碰,伤人。”
曲略不明白只能收手回去老实跟在俸承让身后,一句话都不说。
不知是不是俸承让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重,所以曲略这一路才没说几句话,于是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不再带着曲略赶路而是停下来,将这把诡异的油纸伞倒着持在曲略身前。
曲略眨了几下眼问:“怎么了?”
俸承让自顾自解释:“方才是我话语太重,伞边的珠子邪气太深,我不想让你受伤。”
曲略点头:“我理解,走路吧。”
“嗯。”
俸承让感应到邪祟在校园的西边,而两人此时向着东边走去,而东边有个小门能逃脱学校,邪祟目前所覆盖或许也只在校园,要是能顺利出校园,幻境或许能更快结束。
曲略从俸承让的身后慢慢走上前来。他这一路紧绷了许久,只有多说话才能使自己放松下来,却又怕打扰到探路的俸承让,所以内心很纠结。
谁知俸承让似乎知道曲略内心所想所问,边主动说:“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与我说起便是。”
“哦哦。”
曲略在内心打了很多遍草稿,然后问:“你的身份不单单只是学生吧?”
俸承让说:“不错。”
曲略追问:“是什么?”
身边的人犹豫几秒,后说:“捉妖师。”
身份出口的同时曲略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点,但今天的气温最高三十六度。他汗毛直立:“那很不错。那你们捉妖师也干这一行吗?”
俸承让解释:“捉妖师只是一个称号,我什么都干。”
“哦。”曲略说:“那你还挺厉害的。”
“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两人又慢慢移动一段路程,越靠近出学校的出口障碍就很多,时不时从脚边爬来几只蜘蛛又是蛇又是虫的,曲略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因为他生平最怕的就是蛇了,要是旁边跟着的不是俸承让他早就要尖叫出声。
而此时的灰烬宛如冬日飘雪,落过两人身侧,衣物未沾一丝。
曲略好奇这通人性的灰烬就问俸承让:“这灰烬也是邪祟的杰作吗?”
俸承让摇摇头,拨过眼前灰烬就如同撩开纱帘一般动作轻佻:“并不是,是用来隐藏踪迹混淆视听的。”
“你的杰作?”曲略问。
“是。”俸承让以为曲略不喜欢下一秒询问意见似的说:“你若是不喜欢,我将它们换成花瓣好了。”说罢就要抬手施展。
好在曲略制止:“不用,这样挺好的,应景。”他只是不想让俸承让太过于麻烦,“只要有益,飘的什么我都喜欢。”
“好。”俸承让妥协了。
之后曲略又问:“现在我们越靠近出口落的越大,是不是就说明邪祟感应就越灵?”
“是的。”俸承让嘱咐道:“所以到时候你要拉紧我,莫要走丢,就算离出口仅有一臂的距离也休要分心。”
“好,听你的。”
回答完俸承让话,曲略就把手又一次抓上俸承让的衣摆。
果然如曲略所想,越靠近校门灰烬便如雨而下,都难以呼吸。
曲略的头已经低下来,在低下来之前还是看见俸承让腰板挺直走在身侧。
然而就在快要到达后门时,身后忽然传来剧烈的动静,曲略抓住俸承让衣摆的手一紧小声地说了句:“来了。”
俸承让轻“嗯”了声还附带一句:“别害怕,有我在他不敢伤你分毫。”
听到身侧人竟然说出这句话,曲略眼前忽然敞亮起来,怪不得觉得俸承让手中的那把伞怎么这么熟悉,原来就是上次在家中突发事件里救曲略于水火的人。
那时候的人衣着与现代毫不相干,可曲略又无法证明那就是俸承让。
只是这把伞,还有这句话,曲略不得不多想了几下。
身后鲁莽的动静逐渐靠近,俸承让闭上眼似乎在感知邪祟的方位,然后将伞尖在空中划动一圈,四周灰烬停止流动,伞尖又横向一挥,在灰烬间划开的大口层层递进,直到灰烬不再开口而那只邪祟正巧闯入。
事已至此曲略也不管那只邪祟能否听见,目光愣在前方就说:“现在该怎么办。”
俸承让把伞抛于空中,踩着轻飘飘的灰烬从伞柄里抽出一把长剑,跃到旁边的树干上。
一套行云流水的高难度动作把曲略看呆了,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俸承让持着长剑就往邪祟的方向越过去。
曲略透过伞尖在灰烬中开的大口,从口的缝隙间看到俸承让与邪祟一进一退的争斗,俸承让武力高超打得邪祟因不佳而急得无能狂怒。
俸承让的头发本用发簪固定着,一来二去几下发簪都未曾歪斜,只额前掉落几丝碎发。
看着俸承让腿部动作快的幻出虚影,而剑术绝佳,曲略顿时觉得俸承让身上这叫校服都变得耀眼起来。
与邪祟大战几个回合曲略都未从俸承让脸上发现一丝疲惫,甚至将邪祟搞的晕头转向。
蠕动的无数张面庞在俸承让临危不惧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刚才孵化出的五官又害怕地缩回去。
眼看着邪祟的身躯越来越小,俸承让手指对曲略这边轻松一挥,那还一直挂在半空中的油纸伞飘到俸承让的身边。
只见俸承让将长剑又插回伞柄,从伞边取下一个瓷瓶。
随着伞边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俸承让将伞转动一圈,轻轻一推将伞插入邪祟的体内。
听邪祟撕心裂肺地怒吼,身上挂着无数的眼珠爆裂化为血雾一同被吸入瓷瓶。
曲略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他眯了下眼,发现俸承让手里的瓷瓶正是之前在教室心不在焉把玩的那瓶,而小小的瓷瓶竟然能装入这么庞大的躯体。
怪不得之前本来邪祟在眼前作祟可后来为什么不敢靠近,原来是这种原因。
眼看着邪祟的身体慢慢装入瓷瓶,周围的天色也渐渐光亮,曲略拨开眼前快要消散的灰烬跑到俸承让的身边。
邪祟彻底被解决,而俸承让手中的瓷瓶也变成一颗形状怪异的珠子,然后挂在伞边。
曲略不在意伞上到底为什么要挂这些,可近看俸承让虚弱无比,唇色都淡了许多,才知道俸承让之前都在强撑。
怕俸承让站不住随时都要倒下去,曲略及时把俸承让的一边胳膊抬到自己的肩膀上,感激俸承让的同时还不忘保持嘴硬:“你别死啊!”
俸承让看着曲略笑了笑:“死不了,我还要给你录语文必背段落,数学解析方式还有——”
“闭嘴!”曲略又是一巴掌拍在俸承让的嘴上:“你非要让我欠你这么多是吧?”
俸承让很慢地摇头:“不是,我说过。你从不欠我什么。”
“行了!嘴硬!闭嘴!”
“好。”
曲略架着俸承让拨开眼前静止的灰烬,眼前的路已经清晰,能看见出口所在的位置。
风吹过嗅到阵阵花香,只是曲略还架着人并没有往后看。
身后,只要被路过的灰烬,尽数幻化花瓣,从天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