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兰栖倾玉 > 第102章 孤狼

兰栖倾玉 第102章 孤狼

作者:枫野霏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10 10:14:20 来源:文学城

营地外,寒风卷着沙粒掠过。

魏巡捂着依旧刺痛的腰侧,宋慎则尽量不让受伤的腿受力,两人在魏琢的搀扶下,来到主帅营帐,苏御揽紧跟其后。

“苏大人,”宋慎一进营帐便率先打破了沉默,“关于陆旻此人……”他顿了顿,没有直接质问陆旻其人,反而说起了别的:“他初入军营时,勤勤恳恳,从无怨言。喂马、巡夜、搬运辎重,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低调得不像个有本事的人。”

魏巡也道:“可偏偏他本事极大,演武场上箭无虚发,马术也是军中翘楚,战场上他反应快,下手准。慢慢地,也有不少年轻士兵真心信服他,愿意跟着他。”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通,这样一个看起来前途无量的好苗子,为何会突然叛逃?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

苏御揽静静地听着,给出答复:“是我识人不清,将豺狼养在身边。边塞此劫,我欠诸位一个交代。”

魏巡和宋慎一时都没作声。许睿当初确实是主动提议请陆旻入营,但归根结底人依旧是苏御揽的,即便不是苏御揽主动送来的,他也脱不了关系。

两人没有直言陆旻的叛逃、质问和怀疑苏御揽,是在给他面子,甚至两人没有直接在营帐中提起这层关系,也是在帮苏御揽避嫌。

两人一通弯弯绕绕,都是在向苏御揽表明他们是来找解决之法的,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御揽听得明白,看得清楚,但他态度要到位。

表态后,他便直接分析道:“将边塞‘情况尚好’的假消息传给瑞王,诱其南下;同时封锁所有真实通讯,掩盖军中高位细作的存在;待时机成熟,突袭守关大将,瘫痪指挥中枢;随后匈奴大军便可趁边塞群龙无首、军心大乱之际,一举攻破防线,长驱直入,这是陆旻的想法。”

“艹!” 魏琢听得浑身发冷,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匈奴到底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让他甘愿做这等断子绝孙的畜生事!”

“眼下不是深究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叛变的时候!” 魏巡斥道:“现在边塞缺的是主心骨!军心涣散,士气低迷到了极点!再经受不住匈奴的下一次猛攻了!”

宋慎摇头:“下一次不是猛攻。”

苏御揽接着宋慎的话道:“匈奴昨夜倾巢而出,已是竭尽全力,自身消耗同样惨重,下一次不会是猛攻,但也是拼尽全力,他们的目的是彻底攻破边塞防线,然后深入中原,以战养战,掠夺补给,最终目标,是趁我南北两线疲于奔命、无力回援之际,强行击溃残军。”

宋慎叹气,“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来调整,下一次猛攻,不久了。”

“必须守住!” 魏巡吼道:“别说受这点伤,就是脑袋掉了,也得给我钉死在城墙上!这九州是小王爷花了整整五年,一寸一寸打回来的!军备粮饷不够,小王爷就自己贴钱。这才安稳了不到两年啊!要是再在我等手中失守,我魏巡万死难辞其咎!”

“管他缺人还是缺将,死都得把匈奴拖下去!”

宋慎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帐内霎时一片沉默。

苏御揽缓步走到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

有几枚插在关键隘口的旗子,位置精准,但旁边几枚辅助的旗子,却显得有些偏移,落满了细微的沙尘,像是许久未动。

苏御揽看了半晌,突然开口打破沉寂:“这段时日,匈奴的进攻方式,是否和他们一贯的打法,保持一致?”

宋慎和魏巡闻言一愣,回道:“大差不差。还是那套,仗着马快人壮,冲击、分割、包抄……怎么,大人觉得有异?”

苏御揽轻轻将一枚偏移的蓝旗推回它应在的战略节点,动作细致。他没有抬头,语气平淡,“也就是说,陆旻虽为匈奴卧底,甚至有能力传递情报,但匈奴的军队却并未听从他的指挥,改变其固有的战术模式。”

两人心中猛地一颤。这个角度,他们从未想过。他立刻抬眼看向苏御揽,只见对方依旧专注地调整着沙盘,像是随口一说。

苏御揽恍若未觉他们的目光,继续道:“陆旻的叛变,看似重创我军,实则并未给匈奴带来额外的优势。敌人还是那些敌人,战术依旧多年未变。甚至这两个月的拉锯战,某种意义上,很好锻炼了我军将士熟悉他们的套路,摸清了他们的强弱。这样的情况下……” 他终于抬眼,平静地扫过对面三人:“你们在害怕什么?”

帐内一片死寂。几人被苏御揽问得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起,瞬间又化为滚烫的热流冲上头顶。是啊,他们在怕什么?敌人又没变强,他们打了两个月,还在怕什么呢?

苏御揽自顾自地分析下去,一边凝神摆弄着沙盘上的棋子,将代表匈奴的蓝色旗帜依据其惯常战术重新归拢,一边条理分明地剖析:“陆旻能暗中与匈奴通信,必然有匈奴内部的暗线帮衬。但军队却不听他的指挥,说明陆旻在匈奴那边,话语权不足。他此次铤而走险,重创我军将领,除去瘫痪边防,还有彰显能力和价值以求获得更大权柄的目的。”

“匈奴人打仗,倚仗的多是自身彪悍的体型和悍不畏死的冲锋,这是他们的根。陆旻这点与他们截然不同,这正是他此前无法获得话语权的根本。匈奴人骨子里憎恨中原人,其程度远超中原人对他们的厌恶。他们看不起,甚至排斥中原人的军法谋略这一套,即便多次因此战败,也依旧顽固地认为那是取巧。”

“如此一来,即便陆旻此次立下奇功,重挫了我军。短时间内,匈奴人依旧不会全心全意地信服他去采纳他的谋略。相反,看到我军将领被重创,他们只会更加迷信自身的力量,更加轻视所谓的计策。这一点正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苏御揽将象征匈奴的旗帜退回他们的据点:“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缺。匈奴的战术依旧单一,我们即使暂时缺将,只要军心不散,将士敢战,依旧有一战之力。这并非死局。”

苏御揽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将沙盘上的局势根据他的推演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当他终于停下动作,抬眸看向对面三人,准备询问意见时,却发现对面三人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苏御揽微微一怔:“我有何处说错了吗?”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没有,大人继续。”

苏御揽收回目光,“战术单一是匈奴的劣势,这段时间的拉锯战,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对我军最好的练兵。因此,不必过分忧心将领缺失导致指挥体系崩塌。只要基层士兵和低级军官熟悉自身防务,敢于担当,他们自己便可冲锋陷阵,守住阵地。”

“我们的致命点是军心大乱,士气暴跌。陆旻在战场上悍然突袭我军将领,其之前积攒的威势,加上这一招,使他成为了笼罩在我军头顶的巨大阴影。自我盲目的恐惧比敌人更可怕。若是士气能如从前般高涨,不惧他,不畏他,认清他的本质和匈奴的弱点,优势便依旧在我。”

“综上,不必过分忧心。当下最重要的,是鼓舞士气,破除将士们对陆旻的心魔。同时,解除他们第一次在没有将领直接指挥下作战的不适感。”

两人被他这么大刀阔斧地分析一番,恍然有种不过如此的错觉,可定神一想,如今这个情况,如何鼓舞士气依旧是个问题。

苏御揽像是明白他们心中所想,“我有些不解。你们是倾珩带出来的兵,为何会如此依赖有人套住自己。放出你们的獠牙,回归骨子里的野性,这难道不是谢家历代将士刻在血脉里的本能吗?能和匈奴在这片大漠鏖战多年,再斯文,又能斯文到哪里去?”

他的目光扫过两位老将,“你们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枷锁?”

两人心中一震。

他们早年都是在大漠孤烟中策马扬刀,令匈奴闻风丧胆的“孤狼”,如今竟会因为没人指挥自己而感到害怕、茫然?当年每个人都是凶悍的将领,带着自己的兄弟就能冲阵斩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京城那些猜忌的目光?是那狗屁的“功高震主”的流言?是他们自己为了所谓的“安稳”,为了不惹麻烦,主动收起了锋利的爪牙,磨平了桀骜的棱角?

可现在,谁还在乎那些?边塞告急,家国将倾,他们居然还在恐惧没有“枷锁”?!

这番话唤醒了他们压抑了太久的天性,久违地感到一股强烈到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冲动,他们渴望血与火的洗礼,渴望用敌人的头颅来洗刷这份耻辱的恐惧!

几人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御揽。

“多谢大人提点!”

苏御揽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只能做到的只是提醒。这里依旧是你们的边塞,你们的兵,你们的马。该怎么重振军心,凝聚战意,得看你们。”

“是!大人放心!” 宋慎和魏巡再无半分犹豫和颓丧,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当即转身,被魏琢搀扶着迅速离开营帐,去召集部属。

脚步声逐渐远去,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苏御揽紧绷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后退一步掩唇咳嗽起来。

帐帘被人无声地掀起,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叶凡尘声音冷硬:“你本就时日无多,还强行服用那副刺激经脉来短暂恢复视力的虎狼之药……咳成这样,该的。”

苏御揽咳喘稍歇,缓缓放下掩唇的手,眼中带着疲惫的平静,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叶凡尘走向他,目光略过他身前的沙盘,“再管这些,你就真的没命了。”

苏御揽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不管就都没命了。”

叶凡尘紧抿着唇,盯着苏御揽:“跟我回去。”

这一次,苏御揽罕见地没有拒绝。

客栈房间里,弥漫着浓郁苦涩的药味。苏御揽面无表情地任叶凡尘施针。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

当最后一根针被取下,叶凡尘端起那碗药递到他眼前时,他没有立刻去接药碗,目光平静地落在叶凡尘脸上:“姜明煜去哪了?我好久没看见他了。”

叶凡尘端着药碗的手稳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

苏御揽看着他这副模样,轻叹道:“还是让他过来吧,别躲了。”

叶凡尘不答反道:“你在骗他们。”

苏御揽没有丝毫意外,“听出来了?”

叶凡尘简短地应了一声。

苏御揽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看吧,你都听出来了,最该深谋远虑洞察人心的老将却听不出。他们已经彻底乱了阵脚,竟听信了我的话,还以为那些话真真可行。”

叶凡尘将药碗塞进他手里,看着他被迫接过,才沉声道:“我不懂那些复杂的策略,但我知道陆旻绝没你说的那么简单。他蛰伏多年,心思缜密。他用尽一切手段也会在战场上调整战略。哪怕只是细微的改变,没有人指挥,单凭所谓的‘野性’,” 他顿了顿,“这会是一场血战。”

苏御揽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但你这么跟他们说,他们死前也只会以为那是自己本能厮杀的力度不敌他人。你懂他们这些人心里的渴望,压抑久了,那几句‘释放天性’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清醒不过来,而那两位更是一生都在妥协克制,由他们进行号召,你的话短时间能深入人心,让他们在战场上真把自己当成了孤狼。”

苏御揽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曾经血性过的人,安稳久了,心里总憋着一团火。这团火沉寂得越久,一旦被点燃,那股被克制的不服、不甘、还有被压抑的屈辱感,会彻底压倒他们的理性,让最原始的野性占据上风。”

“已是最后关头,我必须点燃这团火,挑起他们的野性,让他们像真正的狼一样,用獠牙去撕咬猎物。匈奴的变数我们无法预知,而我们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章法的野蛮,同样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有用这种以命换命以血还血的疯狂,才能抗衡。”

叶凡尘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吐出三个字:“很残忍。”

苏御揽也回视他:“但有用。”

叶凡尘平静道:“你的预期绝不只是抗衡。”

苏御揽唇角笑意加深:“那你觉得我要什么?”

叶凡尘沉默了一瞬:“你要压制。”

苏御揽笑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叶凡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苏御揽:“苏御揽,你现在很不冷静。”

苏御揽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甚至显得有些慵懒,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自己带了六年的徒弟给我最后一击,家国将倾,一生心血付之东流,谁又能彻底冷静?”

叶凡尘的眉头深深皱起:“你会死。”

苏御揽脸上的笑容未变,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啊。”

叶凡尘紧盯着他,无法,道:“他还在等你。”

刹那间,苏御揽脸上所有的笑容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他才近乎无声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他喃喃道:“所以我必须这么做。边塞一旦失守,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这场灾难的源头是我,我得赔罪啊。”

这世上没人能阻拦苏御揽的孤注一掷。

最终,叶凡尘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好。”

叶凡尘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苏御揽靠在椅背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的木纹,许久,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缓缓起身。

他浑浑噩噩地走向窗边。

推开窗,一股裹挟着沙砾的凛冽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外面天色灰蒙,已近立冬,空气里带着刺骨的寒意,细小的冰粒混在风沙中,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御揽怔怔地望着窗外萧瑟的景象,伸出了手,冰冷刺骨的风瞬间包裹住他的手。

冷啊。

真的好冷啊。

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怎么也驱不散。

可为什么心就是静不下来呢?

一阵强烈的酸胀和麻木感从左腕传来,那感觉迅速蔓延,几乎让他整个小臂都失去了知觉。他依旧没有收回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手腕处滑落。

他一愣,低头看去。

只见一节墨蓝色的尾巴,正从他宽大的袖口中悄然滑出,垂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苏御揽的眼神凝固了。他心中一颤,猛地闭上眼,仓皇地关上了窗户,将刺骨的寒风和冰粒隔绝在外。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种死寂的冷清。他背对着窗户,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麻木的手腕上,那节墨蓝色的尾巴像一条失去生命力的小蛇,安静地悬垂着。

他就这样看了很久。他轻轻捏住了那节滑落的墨蓝,一点点地向外抽拉。

一条完整的发带被抽了出来。那道狰狞的疤没了遮挡物也暴露在空气中,他浑不在意。

一种源自骨头深处的钝痛沿着手臂向上攀爬,苏御揽恍若未觉,他定定地看着手中那条墨蓝色的发带,看着看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怎么静的下来啊?

承诺重若千斤,他承担不起。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