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GB] 第7章 舌钉

清晨的医院总是人满为患，许淮戴着黑色口罩坐在医院诊室门口处的椅子上。

许淮看了时间，早上八点四十分。

距离叫到他的号还有点时间，许淮有些无聊地玩弄着手机。

这已经是许淮一周内第二次来医院了。

不知过了多久，诊室门口的电子屏播报了许淮的名字。

“许淮，请到三号诊室就诊。”

被叫到号后，许淮起身走进诊室。

诊室里坐着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性医生，正在电脑上调出许淮的检查报告，听到开门声，问道：“这几天嗓子情况怎么样了？”

许淮坐上椅子，张开嘴尝试着发声，却只能挤出几声破碎、不成调子的气音，无奈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打完字后将手机面向医生。

“嗓子更难受了，发不出声音。”

医生看完后，表情严肃地对着许淮说：“建议你再去做一次喉镜。”

检查很快就做完了，许淮站在医院一楼大厅等待着检查报告。

不知等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许淮点开看，是一则信息。

“【某某某医院】许淮您好，您的喉镜检验已完成……”

看了一眼这则信息，许淮转身到自助打印机前打印检查报告。

拿着刚打印好的检查报告，许淮再一次回到诊室。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指着喉镜影像说道：“看这里，声带前联合区域黏膜下出血，还伴有急性水肿，比上次的情况要严重很多。”

许淮在备忘录上打字：这样还有希望恢复吗？

医生边开药边对许淮说道：“先暂时禁声一个月，我给你开一些消肿的药物，在配合雾化吸入治疗，一个月后来复查看看效果怎么样。”

离开医院后，正午的阳光刺得许淮有些睁不开眼睛。

坐进驾驶座内，看着检查报告上无法忽略的“声带黏膜下出血伴随急性水肿”的清晰字样，许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在车上坐了一会，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许淮这才终于下定决心了，从兜里摸出手机拍了一张报告的照片，然后发在乐队群聊里。

不出意外的，手机铃声夺命般地响起，而许淮只是将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后随意地扔在一旁。

似乎是觉得太安静了，许淮打开车载音乐，放了几首摇滚歌曲，随后在音乐下发动了引擎。

然而许淮却不知此刻的自己还能去向哪里。

——

等许淮再次推开“锚点”的大门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此时，陆晴楠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钛合钉饰品，听到铃铛声后抬头一看。

来的人是许淮，他站在门口处，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口罩也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却有些疲惫的眼睛来。

“今天需要什么？”陆晴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许淮没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缓缓走到陆晴楠面前，边走边摘下了自己的鸭舌帽和口罩。

许淮的脸色比上一次来店里时要更加的苍白，眼底也布满了红血丝。

他张嘴伸出一小截的舌头，然后抬起手指了指。

陆晴楠立刻明白过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许淮的舌头情况，问道：“要打舌钉？”

许淮点了点头。

陆晴楠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许淮。

今天的许淮身上似乎带着一种决绝，他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犹豫，只有一种近乎自毁的坚决。

“已经想好了？”陆晴楠看着许淮的眼睛问他，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舌钉的恢复期比较难熬，会影响进食和说话。”

闻言许淮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着，打完字后给陆晴楠看。

“正好禁声。”

许淮看着陆晴楠，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漱口，”如此，陆晴楠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从工作台柜子中拿出一袋漱口水递给许淮。

然后便开始了穿孔前的准备工作。

将手消完毒后，陆晴楠从消毒柜里取出来一次性穿刺包、医用无菌手套、辅助钳和十八毫米的长钉等工具，动作娴熟、有序。

在准备的过程中，陆晴楠注意到许淮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

陆晴楠故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想要给许淮最后反悔的机会。可是许淮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像是在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陆晴楠将准备好的工具放到了工作台上。

“张嘴，”陆晴楠戴上一次性医用无菌手套，对许淮轻声说道。

许淮顺从地张开了嘴，舌尖微微抬起。陆晴楠从手指轻轻地托住许淮的下巴，隔着手套感受着许淮紧绷的身体。

许淮的舌头很漂亮，粉嫩嫩的。

当陆晴楠拿着记号笔在许淮舌头中央点出穿孔位置时，她能听到许淮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陆晴楠说：“会有些疼的。”

这是她每次为客人穿孔前都要说的话，既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安慰。

许淮闻言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

陆晴楠用辅助钳固定好许淮的舌头。

长针戳在舌头的瞬间，许淮呼吸都停了一下，手指死死攥住椅子扶手边缘，拼命地忍住疼痛。

陆晴楠余光瞄到许淮额角处的冷汗。

真是倔啊，陆晴楠心想。

一丝丝鲜血从穿孔处微微渗出，缀在银色长杆上。

陆晴楠利落地将长钉穿过许淮的舌头，拧紧球体。

十分快速地穿完孔后，陆晴楠递给许淮一面镜子。

许淮伸手接过，盯着镜子里自己舌头上闪着微光的银色钉子，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陆晴楠看着许淮，他的眼神中夹杂着痛苦与释然，仿佛是在确认这次穿孔所带来的疼痛感。

“规律饮食，避免辛辣刺激的食物，前三天建议吃温热的流食，”陆晴楠一遍交代着注意事项，一边收拾着使用过的工具，“饭后尽量使用无刺激性的漱口水，肿胀期会持续一到两周，这是正常的现象。”

许淮拿起手机，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要多久能好？

“表面愈合大约一个月左右，完全恢复的话要二到三个月左右，”陆晴楠看了一眼许淮的舌头肿胀情况，“期间如果有发炎的情况及时来找我。”

许淮点头。

“需要止痛药吗？”她问许淮。

许淮摇了摇头，他试着动了动舌头，感受着舌头上的疼痛感。

陆晴楠没再说些什么，转身开始清理工具。水龙头流出温热的水，冲洗着辅助钳上的血迹。

离开时，许淮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工作台。

陆晴楠正背对着他，仔细地擦着台面。

门关上后，陆晴楠回想起许淮刚才打在手机备忘录上的词句，像是一句歌词：

“如果声音不回来，至少还有疼痛在证明我活着。”

陆晴楠收起混乱的思绪，继续工作着。

回到公寓后，陆晴楠按照惯例准备了夜宵。一份牛排，一碗米饭，十分简单的夜宵内容。

饭后，陆晴楠一如既往地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打开素描本，想要画几张舌钉的设计草图。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一开始画的还是正常的设计草图，但是画到第三张的时候，纸上留下的线条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人张着嘴露出舌尖的模样。

陆晴楠有些烦躁地合上素描本，随意地将之扔在书桌的一角。

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声带解剖图，旁边开着文档，标题是“失声与自我伤害行为”。

陆晴楠点开网址，搜索了几个关键词，刚看了几个经典案例，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消息铃声。

陆晴楠打开一看，是L发来了消息。

【L:论文方向确定了吗？】

【：嗯，关于失声与自我伤害行为。】

【L:有新案例了？】

【L:目前还在观察中。】

【L:下周三的交流会，要不要来？我和你一起去呀？】

【：我自己过去。】

放下手机，陆晴楠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继续翻阅着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