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葳站在邢言办公室门前,保温壶沉甸甸地坠在手里,金属提手在他掌心勒出血红的印记。保温壶金属外壳上还凝着水珠,就像他此刻后背沁出的冷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罗葳鼓起勇气刚要抬手敲门,里面就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来?罗葳先生。”
罗葳的手指悬在半空……
仿佛邢言早已透过那扇门,窥探到了他的犹豫和恐惧。
没错,他的确畏惧邢言——尤其是那对琥珀色眼睛,仅仅与之对视,便有种被彻底洞穿的错觉,仿佛内心所有隐秘都无所遁形,令他脊背发凉。
没办法,罗葳还是推门进去了。
邢言正背对着他站在标本柜前,白大褂下露出修长的身线。他正在调整一具肝脏标本的摆放角度,玻璃容器里的福尔马林液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旁边的容器里则是一些青灰色的指甲,指甲在液体里悬浮,像是海上的几艘破木船——这些都是从向城手上病变脱落的指甲。
“关门。”邢言头也不回的命令。
罗葳反手带上门,门锁咬合的“咔嚓”声瞬间给安静的空气撕开一个口子。
旋即将保温壶放在邢言的办公桌上,
“你要的汤。” 罗葳道,声音干涩。
邢言终于转过身,他没戴眼镜,没了镜片的阻隔,双眸更显深邃凛冽,仿佛能刺穿人心。看到罗葳的脸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从病房到这里,正常只需要七分钟。”他缓步走近,声音低沉而精准,“可罗葳先生用了二十七分钟。”停顿一瞬,双手插于裤子两侧口袋,“除去你在门口停留的两分半钟……剩下的时间,你在做什么?”
一股无名之火被邢言咄咄逼人的气势激起,罗葳死死攥紧了拳头……
原本他就对邢言这个无理的要求十分来气,汤是自己特地为向城熬的,现在却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医生当作要挟的筹码。难道因为欠了他五十万,邢言就能时刻把自己放在火上炙烤吗?
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痛快点!
“好像我做什么也用不着跟邢医生解释吧。”
罗葳抬起下巴,下颌线绷紧,声音冷硬,却在尾音处泄露了一丝颤抖。五十万的债务像毒刺一般刺进脊椎,但他宁愿被这数字刺穿骨头,也不愿在邢言面前弯下脊梁。
邢言忽然笑了。
眸底闪过一丝暗色,像毒蛇的信子在猎物周身逡巡。他忽然向前迈了一步,雪白大褂衣角扫过罗葳裤管……一股冷冽的古龙香水夹杂消毒水的气味瞬间钻入鼻间,罗葳立刻后退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邢言没有停下,继续信步向前,直到将人逼到书架边。
罗葳后背抵在书架上,无处可走,后背的力量瞬间将书架上几本书晃落掉下。
邢言徒手接下其中掉落的一本。
书名是《玫瑰与夜莺》
邢言用低沉的嗓音默读着其中的一段文字:“She pressed closer against the thorn, and sang louder and louder, and the Moon heard it, and leaned down further. The thorn went deeper into her breast, and her life-blood ebbed away from her.……”
“奥斯卡·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他顿了顿:“读过吗?”
罗葳沉默以对。
邢言继续说道:“夜莺为了让青年得到一朵红玫瑰,以此献给爱慕的姑娘,不惜用胸膛抵住尖刺彻夜唱歌,最终如愿以生命之血染红了玫瑰。”
邢言抬手将书放回书架。
“罗葳先生,你愿意做夜莺吗?”
罗葳抬眼看向邢言,显然是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然而邢言根本没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突然逼近,将他困在书架与自己的身体之间:“你是不是很困惑?那晚我没碰你。”
罗葳的睫毛颤了颤。
邢言一语中的。
这个问题的确是困扰罗葳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的扎下自己,可真的要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因为我要的不是一夜,更不是强迫,否则那和强.奸.犯又有什么区别。”
邢言的手指抚上罗葳苍白的脸颊,拇指蹭过下唇,“罗葳先生,我要的是...”他俯身,呼吸拂过罗葳的耳廓,“你主动为我张开腿的样子。”
说完,他突然倾身逼近……
当唇角传来一股温凉湿热的触感时,罗葳才反应过来邢言吻了自己。
这个吻起初带着哄骗性的温柔,像是羽毛一遍一遍的剐蹭嘴唇,若即若离。在罗葳还未展开防备,骤然转为强势掠夺。邢言的舌像是游蛇一般撬开他的齿关,雄性霸道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每一寸纠缠都宣誓着自己不留余地的占有欲……
欲把对方吃进去。
罗葳瞳孔皱缩,报复性的咬了对方,旋即又用尽全力将邢言从自己身上剥去。
邢言侧过头轻轻一笑,嘴唇被咬破,气息却平稳,看不出一点狼狈,仿佛刚才一切都未发生过。
“和我想象的一样…”邢言整理了一下白大褂领口,“味道真不错。”
罗葳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怒意浸染了瞳孔,眼尾翻着红光,他将指尖掐进掌心,柔软皮肉下月牙般的红印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自己:邢言刚才对自己的侵.犯 。
“邢医生,请你自重!”
罗葳声音冰冷道:“没错,我是收了你五十万,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未结束,这一点我清楚的很。”
罗葳猛的擦去嘴角的血,一字一句说道:“可邢医生,你记住…我罗葳也不是随便的人!”
邢言收敛了笑意,目光沉沉的凝视着他。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微妙的僵持,连罗葳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半晌,他蓦地转身,皮鞋在洁净到几乎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叩出清脆的声响。修长的手指掀开保温壶的盖子,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要一起尝尝吗?”
罗葳对他的邀请置若罔闻。
邢言自顾用汤勺舀起一口汤,待热气散去放入口中。
反复了几次,邢言才开口:“很好喝。”
这是罗葳生平第一次熬汤,当听到邢言的夸奖,罗葳心里顿时迸发出一股喜悦,取而代之刚才的怒火。
这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的处女作刚出版就备受读者的喜爱。现在自己的心情就像当时评论区里,一字一句的最真挚的赞美和认可跳入眼底的瞬间。
罗葳在心里默默的原谅了医生刚才对自己冒昧的行为。
再说……他也报复回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罗葳刚抬脚,就听邢言开口:“等会我还有台手术,罗葳先生可以陪我十分钟吗?”
罗葳抿嘴,不太想留下,可也没再抬脚。
邢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过来。
鉴于邢言刚才的行为,罗葳本想拒绝,可邢言将自己原本准备的午饭拿出来……
一份金黄酥脆的三明治,旁边配着淋了融化黄油的嫩芦笋。邢言体贴地掀开餐盒盖子,浓郁的黄油香气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得罗葳胃里一阵轻颤。
“作为交换,你得吃掉我的午餐。”
实话说,罗葳的确觉得饿了。
从清晨到现在,除了几口清水外粒米未进,饥饿感早已在胃里悄悄蔓延。
这份午餐对罗葳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
邢言将椅子移到身边,“罗葳先生,我们还剩九分十一秒。”
再推辞那就过于扭捏了,罗葳索性坐过去,但刻意跟邢言保持一定的距离。
两人安静的享用彼此的午饭。
考虑到向城忌荤腥,罗葳只是盛了汤水,邢言则是将一壶素汤喝了个干净。
当然,罗葳也将邢言的午餐吃的一点不剩,末了还喝了几口邢言给他倒的水。
一顿饭吃的异常和谐。
邢言抬腕看了眼手表,忽然轻声一笑,“罗葳先生,记得细嚼慢咽,”尾调微微上扬,“吃太快不利于消化,对胃不好。”
罗葳抬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邢言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窗前。
窗外是医院花园,几个病人正在散步,一些病人身边还有一两个家属陪护。
正当罗葳好奇邢言要让他看什么,身后的人开口了:
“看那个穿蓝衣服的”邢言从背后贴近,胸膛刻意离罗葳的背脊几厘米,保持一定的距离。
“怎么了?”罗葳问。
“肝癌晚期,每天这个时间他的妻子都会推着他出来散步。”
他的唇几乎贴上罗葳的耳垂,“他妻子上周签了遗体捐赠书。”
罗葳浑身僵硬。
他不受控制的带入思考——如果哪天他的爱人离他而去,他绝对不要签什么遗体捐赠书。他要抱着爱人逝去灵魂的躯体入眠,在腐烂前,他要目送他进入火化炉,让大火焚烧掉曾经在这躯体上肆无忌惮的痛楚……然后将爱人充满炙热温度的骨灰留在身边,永远陪伴自己,留个念想。
邢言开口:“爱真是有趣,它能让人心甘情愿交出一切。”他倏地抬眸,玻璃窗上模糊映出罗葳苍白却棱角分明的俊颜。
邢言屈起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玻璃,琥珀色瞳仁深处暗藏着一抹不明之色。
“罗葳先生,我真的对它…很感兴趣。”
我又来更新了,这是第五章。额……好像读者不多,但是继续加油。我也是经历过发文一年,点击几百的人……[爆哭][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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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