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特家族是阿西亚大陆上的一支贵族后裔,传说中他们千里迢迢搬迁到半岛上是为了躲避战乱,他们将各种新奇的物件带到了岛上,和原住民们进行贸易,很快就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但由于当时已经处于旧历的末端,所谓的‘贵族’在半岛原住民的眼里不过是一群有钱的衣冠禽兽而已,所以双方的关系并不算很融洽。
在半岛上待了十几年,岛上突然爆发了一种传染性的疫病,当时的医疗条件很差,所以死亡率非常高,岛上的原住民死了大半,兰特家族也损失惨重,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继承家业,这个少女是兰特家族仅剩的血脉,她非常聪明,也非常果断,在那种情况下竟然稳住了局面,不仅从外面带回了特效药,阻止疫病继续蔓延,还保住了家里的产业。
就这样过了两年,她成年了,本以为兰特家族可以在她的带领下恢复荣光,但在她的生日宴上发生了一件事情,导致兰特家族彻底消失。”沈若寻顿了顿,四处看了一圈,脸色不太好。
迟默注意到了异样,问:“怎么了?”
沈若寻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继续说:“生日宴上,岛上的原住民突然闯进了她家,说她严重触犯了法律,要处死她。”
“什么法律?”
“她和一个女人谈恋爱,那个女人是岛上一个渔民的女儿,更戏剧的是,举报者就是她的爱人。”
周遭的空气一片安静,良久,莱亚弱弱地问了一句:“这犯法吗?”
迟默捻了捻手腕上的表带:“在那个年代是这样的,但是,当时的政局已经分崩离析了,执法者自身难保,根本没空管这种事,除非有人故意想陷害她。”
“她的爱人为什么要害她?”莱亚问。
“这就不知道了,后来她被处以绞刑,兰特家族就彻底完蛋了,又过了不久,就开始以新历纪年了,旧时代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没有人会记得有人以这种可笑的名目杀死了一个女人。”
迟默微微抬起头,看了沈若寻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沈若寻换了个姿势坐着,两手靠后撑在地上。
“她的财产呢?”迟默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当时的法律,贵重物品或者古董什么的应该统一由慈善性质的拍卖行拍卖,拍卖所得会用于修桥修路修电话亭这种事业,至于金银珠宝之类的,可能就消失得很隐晦了。”
迟默低头搜索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念道:“Viola。”
“什么?”沈若寻没听清,凑近了些。
“那个被处以绞刑的女人叫Viola,也就是,镜子上刻的两个字母之一,‘V’的来源,”迟默将手机递给沈若寻:“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沈若寻划了划屏幕:“传说的内容可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看样子,这个叫Viola的女人是真实存在的。”
“那老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莱亚问。
迟默刚想说什么,沈若寻忽然站起身来:“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栋建筑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直在影响我的心绪。”
迟默一听,赶紧四处看了看,但什么也没看见。
“别看了,你看不见的……”沈若寻按了按太阳穴:“我现在有点头疼。”
“快走吧。”迟默收拾了一下地面的文件,刚刚在沈若寻讲故事的时候他已经将所有所需的文件都拍了照。
三人离开了拍卖行,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莱亚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得到了迟默的允许,他屁颠屁颠跑走了,跑了几步,忽然又扬了扬手机,对迟默喊道:“老板!你补办的驾照已经寄到事务所门口的邮筒里了!”
迟默朝他比了个“OK”。
这是一条僻静的马路,现在只剩迟默和沈若寻两个人。
“好点了吗?”
沈若寻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好点了,那个拍卖行历史悠久,一般来说,岁数越大的建筑越容易藏污纳垢,刚刚那个东西似乎在阻止我说下去,看来Viola的故事和案子真的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可以早点出来。”迟默皱眉道。
“我想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威力,不过还好,它只是在警告我,并没有恶意。”
迟默点了点头:“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附近有一条美食街,有一家蟹黄面店,味道很正宗。”
沈若寻点点头,伸手直接将那只黑色的美瞳摘了下来,然后用力地眨了眨眼,看样子已经很累了。
……
迟默来圣泽市不久,活动范围除了必要的案件场所,几乎就是事务所——警署——美食街三点一线,这条美食街烟火气很浓,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正宗餐馆,他其实吃西餐更多,但想到沈若寻毕竟是东方血统,他首先就想到了那家还不错的蟹黄面馆。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迟默去点餐口.交代各种忌口,回到位置上的时候,他发现沈若寻正在盯着某个方向发呆,十分严肃。
“想什么呢?”迟默扯了两张纸,将桌面擦了一遍。
沈若寻往后坐了坐,避免挡住迟默的手:“我在想,那个E是谁?”
“按照一般故事的发展,这个‘E’应该就是她那个爱人了,只不过查不到任何相关信息……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传说的?现有文献最多只能查到兰特家族的历代继承者。”迟默问道。
沈若寻无奈地笑了笑:“当你拥有这种特殊能力之后,就会自觉地接触这方面的各种知识。”
“忘了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圣泽市的?”
沈若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古怪,转瞬即逝:“我就没离开过这个半岛。”
“什么?”迟默扔纸团的动作顿住了。
“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但我的父母都是东方人,后来他们相继离开,给我留了一间杂货铺。”沈若寻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纸团如愿进了垃圾桶,迟默收回手,犹豫半天,问了一句:“那你还吃蟹黄面吗?”
“……当然,我不怎么挑食的。”沈若寻微笑着点点头——这个人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啊!!!
……
傍晚天色渐暗,两人从市中心拥挤的人潮中走过,高楼耸立,霓虹漫天,城市上空弥漫着暖橙色的光,为渐冷的秋夜添上了一丝温暖的假象。沈若寻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喝醉了似的哼着歌,迟默跟在几步之外,充足的碳水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朝那人问了一句:“你今天不用去小酒馆吗?”
沈若寻摇晃着脑袋,权当是回应。
“我送你回去。”迟默跟紧了几步,好像不这么做,沈若寻就会跌倒似的。
巴士绕过了五个街区,在白房子街口停下。
白房子街的夜晚真的很安静,迟默想起了那天的晨报,特意抬头看了看被袭击的那家店——现在已经关门了,门口贴着封条,他说:“我第一次来这里找你的那天晚上,这家店发生了抢劫案。”
“我知道,我听到了枪声,但是被窝里太温暖了,所以不想起床看热闹。”沈若寻低着头悠闲地走路。
“我是想说,你的店门很容易就被踹开了,或许你可以加固……”迟默忽然站住了脚,他看着不远处一个小花园中间,以为自己看错了——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许愿池。
这座由灰白色的石头砌成的许愿池,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毫无征兆,且格格不入。
太古怪了。
“怎么回事?”迟默指了指那个许愿池:“上次这里还没有。”
但沈若寻没有说话,周遭一片死寂,当迟默意识到不对劲时,沈若寻已经朝那个许愿池走去了。
“你怎么了?”迟默上去拉住他,沈若寻似乎魔怔了,两眼无法聚焦,他按住沈若寻的肩膀,想让他停下来,却被沈若寻一把甩开——他的步子越来越大,最后直接跳了进去!
“不!”迟默扑到许愿池边,他愣住了,接着,他惊恐地发现,池子里全都是古老的银币,上面刻着各种奇异的图腾,不知道是哪个世纪的产物,池子很浅,他甚至已经摸到了池底,但沈若寻,就这么消失了。
“沈若寻!”
迟默有点着急,直接翻身跳进了池子,水花立刻溅起,冰冷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将池底堆积的银币推开,但下面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默在水里绕着池子走了好几圈,他想到找人求助,但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这里明明还有好几家店铺亮着灯,但现在却一片漆黑。
除了许愿池旁的路灯还亮着,整条街,像是死了一样。
迟默从池子里出来,脱下**的外套,这不是按照逻辑就能推理出来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他俯身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手机,试图拨号,但屏幕亮起——没有一丝信号。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水花声,迟默猛地回头,沈若寻**地从水里站起来,大口喘着气。
“沈若寻!”迟默将他从许愿池里扶出来,沈若寻离开许愿池的一刹那,许愿池就消失了,街道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独身上冰凉刺骨的水提醒着迟默——那不是梦。
他来不及多问,拍了拍沈若寻的背,沈若寻好像呛了水,一直在咳。
“走,快回去换衣服。”迟默拉着面色苍白的沈若寻,快步来到猫咪杂货铺门口,沈若寻掏出钥匙,打开门,但他没有开灯,直接转过身,将迟默挡在了门外。
迟默疑惑地看着他。
沈若寻伸手按上迟默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一些:“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收拾收拾就行,其他的事……明天再说。”不等迟默开口,他就将门关上了。
迟默抬头一看——很快,二楼的窗户亮起了灯,窗帘也被拉上了。他叹了口气,甩了甩身上的水,离开了白房子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