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沈若寻都坐在床上,看着迟默收拾屋子,窗外的阳光很美,金黄色的光线从窗子外透到地毯上,迟默来来往往的身影偶尔挡住了阳光,于是那种光晕整个扑到了他的背上,白色和灰色的飞尘在光线中穿来穿去,最终粘到了迟默的呢子大衣上。
沈若寻的视线跟着那些灰尘不断游走,他伸出手,慢慢地动手指,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孩童时期,快乐是那么简单。
迟默收拾屋子的过程很辛苦——沈若寻时不时会提出异议,他残存的记忆告诉他有的东西不应该放在某处,但具体应该放在哪里,他自己也是迷糊的。
整整三个小时,汗流浃背,但迟默每每回头看见沈若寻安坐在床上,像一座天使的雕塑,美好的面庞和纯净的眼神在背光处显得也是如此柔和,好像这个世界是如此平和完美,他就觉得很好。
“好了,好宝宝,快下来,肚子饿了吗?咱们出去找点吃的?”迟默从洗手间回来,一边整理袖口,一边问道。
一听到“吃的”,沈若寻的脑袋动了动,然后飞快地下了床,光脚跑到迟默身边,期待地看着他。
迟默揉了揉沈若寻的头,顺势将手放到他的后颈上,将他带出了卧室。
地毯一直延续到楼梯的最后一个阶梯,迟默将鞋子拎了过来,示意沈若寻下来。
后者直接坐了下来,他的态度很明确——宝宝是不能自己穿鞋子的。
迟默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了下来,老老实实、任劳任怨地当好这个监护人。
沈若寻的脚翘了翘,迟默看了他一眼,忽然恶趣味地往他的脚心挠了一下,沈若寻意料之中地将脚缩了回去,面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迟默飞快地将他的脚抓了回来,又挠了几下,沈若寻怕痒,“格格”地笑个不停,想躲但又躲不开,只能以击打迟默来反抗,迟默直接将他的手和脚腕抓到一起,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
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儿,迟默终于决定放过沈若寻,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不是绅士行为。
……
冬天的阳光消失得很快,他们离开了杂货铺,吃过晚饭以后又往回走,在车流不息的街道两旁悠闲地散着步。
迟默边走边拨弄着沈若寻额前的卷发,明天应该去剪剪,现在已经有点遮挡视线了,他这么想着。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杂货铺,沈若寻对这一段路有肌肉记忆,不消迟默提醒,自己就知道该在哪些路口转弯。
白房子街口的路灯已经修好了,他们在明亮的灯光下走进了街口,快要走到杂货铺的时候,迟默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有种熟悉而又恐惧的感觉侵袭着他的大脑,几秒后,他浑身紧绷,目光死死地盯着花园里的某一处——
那个路灯下,许愿池再一次出现了。
迟默紧紧地将沈若寻抱紧怀里,他看不到沈若寻的表情,但从怀中人挣扎的动作中意识到了Viola紧急的召唤。
“别去,别去!”迟默将沈若寻禁锢在手臂中,但这样竟然也是徒劳——
沈若寻不知从哪儿来的巨大力气,一下子就从迟默怀中挣脱开来,怔怔地朝许愿池走去,迟默飞快地抓住了沈若寻的手,被他拖着,来到了许愿池前。
池中的银币在灯下泛着锃亮的光,沈若寻马上就要跳进去了,迟默忽然火冒三丈,于是他再一次抱住了沈若寻,随他一同跳进了池水中。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刺骨的寒凉让迟默猛地睁开了眼。
沈若寻闭着眼睛,松弛地在深如海的水中漂浮,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好像一戳就会消失,长而卷的头发随柔柔的水波晃动着,静谧如夜。
迟默游了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他要带着他往上游。
牵住沈若寻的那一瞬间,迟默心头忽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猛地向上看去,在水域的顶端,蓝晃晃的光晕中,竟然有一张若隐若现的人脸!
她亚麻色的头发在水中散开,一双遥远而愤怒的眼睛正仇视着他们,这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美丽而渗人。
他曾在一个地方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神情:怨毒、愤怒、厌烦——
就是钟楼之上,那个奇怪的、被附了身的老流浪汉眼中。
迟默屏住呼吸,在水中,他的眼睛被刺得很痛,几乎要流出眼泪,但他眨也不眨,就这么冷静地和那个女人对视着。
他在心底朝她问道:“你是谁?”
这可不是Viola的脸。
女人没有回答,她对迟默似乎有种愤怒但无可奈何的恨意。
迟默牢牢地牵住沈若寻的手,向上慢慢游动。
“你是谁?”他在心中再一次逼问。
女人的脸越来越远,触不可及,迟默奋力地向上游着,终于,在女人的面孔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他从水中站了起来。
沈若寻猛烈地咳嗽,呛了水之后,鼻腔和咽喉都有种烧灼的刺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差点被淹死。
迟默带沈若寻离开了许愿池,捧着他的脸不断地擦着。
沈若寻害怕地抱住迟默,恐惧阻断了他的思考,事实上,他思考不出个什么结果。
“好好好,太冷了是不是?咱们回去换衣服。”迟默哄着他,快步回到了杂货铺,打开了浴室的花洒。
他将沈若寻的衣服都剥掉,将他推进了热乎乎的暖流中。
沈若寻得到了拯救,慢慢平静下来,他失去了社会赋予的道德和规训,就连“羞耻”也从他的内心剥离掉了。
热气腾腾的浴室里,他赤.裸地与迟默相视,眼前这个人蹲在他的面前,无措地将地上湿透的衣物挪到一旁,眼神中夹杂着情绪让他看不懂。
“还……冷不冷?”迟默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嗓音,冰凉的、湿透了的衣服还贴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应该赶紧将衣服脱掉,但他几乎无法动弹。
有种原始的冲动正在攻击他的大脑,尤其与沈若寻纯澈无比的眼神相比,这种冲动太过下流,迟默恼怒于自己的想法,他定了定神,站起身来。
“不冷。”沈若寻回答道,他抓住了迟默的手,将他拽进了热水里。
迟默下意识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温暖的水流驱散了彻骨的寒意,很快,他也浑身赤.裸地站在了水里。
他知道自己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沈若寻。
这是一种可恶的占有欲。
如果此时还有什么能够击溃他的防线,恐怕就是沈若寻的行为了——
他不知该怎样安慰迟默,于是他懵懂地向前挪了一点,伸手抱住了他。
迟默仰起头,最后一丝理智将破未破,他的手在沈若寻的腰线上游移,如同窗外被云层搅动的月光。
他轻轻地吻了吻沈若寻的嘴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