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开始演奏抒情音乐,台上换了另一个女主唱,迟默看了看手表,现在也才八点半而已,他刚要抬头去找沈若寻的身影,肩上忽然搭了一只手,他转过头,沈若寻搭着他的肩转到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酒保很快在沈若寻面前放了一杯调酒,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迟默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了两秒,然后飞快转移视线。
“侦探先生,这么快又见面了。”沈若寻放下酒杯,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笑盈盈地看着迟默,手指还刻意地摩挲着迟默的肩,像一只躁动不安的猫爪。
迟默咳了一声:“我以为你只是来这里玩。”
“怎么会?我很忙的好吗?杂货铺几乎卖不出什么东西,为了挣钱我只能一展歌喉咯。”
“不是有很多人需要借用你的阴阳眼吗?”
沈若寻瘪了瘪嘴:“人总不能天天都见鬼吧。”
迟默不再寒暄,开始说正事:“我今天去了奥利安娜家,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影子。”
沈若寻挑了挑眉:“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
迟默捏了捏表带,问道:“为什么我也能看见?不是只有你的眼睛才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或许……是因为……这个。”沈若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迟默的手。
“什么?”迟默看了看自己的手,非常不解。
沈若寻伸出手,用手掌抬起迟默的手,轻轻用食指在他掌心勾了一下。
迟默一愣,浑身战栗,他咽了口唾沫,尽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这样?我就能看见你所说的那些东西了?”
沈若寻收回手,又喝了一口酒:“不,效果只能维持一天左右,而且只能看见一些能量比较强的东西。”
“只要碰到你的皮肤,就可以吗?”
“当然不是,我得有这个念头才行。”
迟默拧着眉,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不是谁都有资格碰到我的!”沈若寻眉头微蹙,对迟默的态度非常不满。
“我……”迟默攥了攥手心,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调了一张照片出来,递给沈若寻。
沈若寻哼了一声,接过手机:“这是什么?”
“奥利安娜的丈夫多年前在拍卖行买下了这面镜子,这是镜框上的刻痕,‘V&E’,刻痕是新的,应该不会早于一年前,在你的玄学知识库里,有关于这两个字母的信息吗?”迟默解释道。
“我的脑袋不是计算机,我得回去查一查……”沈若寻将那张照片放大,问道:“你没有问奥利安娜的儿子吗?”
“问了,他说他不知道,鉴于他们一家的精神状况都堪忧,不排除他也是嫌疑人的可能,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新的刻痕。”迟默说。
沈若寻将手机还给他,问道:“你看到镜子里的影子是什么样子的?”
迟默转了转眼珠,回想那个影子的模样:“就是一个黑影,我在余光里看见它从镜子里一闪而过,非常明显,但是再看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我们现在再去一趟。”沈若寻站起身来。
迟默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奥利安娜家啊,就现在,晚上正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等我一下,我去拿件衣服。”说着,他往酒馆后台跑去,一会儿,换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色外套出来,像一只雪貂。
迟默仰头喝掉最后一点啤酒,起身追上沈若寻的脚步。
……
出租车再次在别墅区外停下,沈若寻下了车,径直往门口走去。
“等等。”他听见迟默喊了一声,于是转过身去——
迟默打开皮包,从里面拿了一份文件出来,递给沈若寻:“就说是警署给你批的文件,不然他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那你呢?”
迟默朝里面看了一眼:“他们白天已经见过我了啊。”
“……”沈若寻咧出一个微笑。
二人顺利进了别墅,一前一后推开门,迟默伸手在门口的墙壁上摸了一下,按下了所有的开关,客厅的灯瞬间亮起。
“噢!”沈若寻叫了一声,猛地停下,迟默差点撞到他的背。
“怎么了?”迟默疑惑地问。
沈若寻抚了抚心口:“是管家,吓我一跳。”
“他在哪里?”迟默后背起了一阵冷汗,望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你能看见。”
“啊?是吗?原来如此,他就在沙发上坐着,喏,”沈若寻顺便朝管家打了个招呼:“你好。”
迟默伸手点了点他的腰:“拜托了,别让我像个瞎子一样。”
沈若寻往侧面伸出手心,俏皮地朝迟默眨了眨眼:“那就请侦探先生牵好我的手哦。”
迟默握住沈若寻冰凉的手,就一刹那,他就看见了沙发上的那位“管家先生”,沈若寻说得没错,他看起来的确像个管家,四十岁左右,白人,面容祥和,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二人:“又见面了,两位先生,让我吃惊的是,你们竟然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迟默的心脏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上次来我以为你是一个活人,很抱歉先生,能否告知您的尊姓大名呢?”沈若寻问道。
“我的名字不重要,你们可以叫我管家,没事的。”管家先生说。
沈若寻点点头:“好吧,管家先生,我们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奥利安娜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们都发现那面镜子的异样了,对吗?”
“是的。”沈若寻牵着迟默,在沙发对面坐下。
“我是这个家族上上代的管家,死后一直在这里守护他们,一切都非常平静,直到先生多年前带回来了那面镜子——
镜子里住着一个非常邪恶的东西,我的力量很弱,只知道它的存在,但没有能力处理掉它,甚至连进入那面镜子都无法做到。
它和我们一样畏光,先生似乎在供养它,和它达成了一种契约,太太是什么时候开始加入这份供养的我并不知道,但不久前,先生好像惹怒了那个东西,被它吞噬掉了,太太其实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的彻底被那个东西给刺激疯了,所以才会向你们求助。
这位美丽的先生,11月26日,也就是你第二次来的那天,太太其实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了,她甚至忘记了和少爷吵架的事情,然后为他做了一顿晚餐,再然后,她回到了房间,上吊自尽了。”
“有没有办法摧毁掉那个东西?”迟默问道。
管家先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像这位先生所说,在太阳下暴晒几天?不过,我劝你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那个东西一下子吞噬了两个饲主,它的力量又强大了很多,但毁掉了契约,对它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能感觉到它的躁动不安。”
“你有什么看法?”迟默转头问沈若寻。
沈若寻在思考着什么,问道:“照这样下去,它一直找不到饲主会怎么样?”
“爆掉?镜子突然碎掉,然后它就钻出来?去找隔壁邻居当饲主?”迟默说。
沈若寻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电影里都这么演的,不是吗?”迟默反问:“好吧,我知道这不好笑,你们继续。”
“先生们,这栋房子里已经没有知情者了,或许你们可以去外面找找。”管家先生也无视了迟默的俏皮话。
“外面?比如说……”迟默问。
“我曾经听见先生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地址,和那面镜子一起拍卖的一件古董就在那里,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系,否则先生不会特意叫人去关注。”管家先生回答道:“圣泽西区维克纳街102号。”
迟默在备忘录上记下了这个地址,他一只手还牵着沈若寻,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我想,我们明天应该去那里看看。”
……
二人拜别了管家先生,离开了别墅,夜风很冷,沈若寻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朝手心呵了一口气:“明天几点钟?别太早,我想多睡一会儿。”
迟默站在原地,用手机查着地址,边查边说:“我们明天不去维克纳街。”
“什么?”沈若寻止住了脚步,诧异地回头。
迟默头也不抬,两只手忙着打字,面无表情地说:“那个老家伙满嘴谎言,我们得先约一下韦恩,查查他的家谱,看看是否有这么一位管家存在,当然,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我们也可能一无所获。”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迟默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弄手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职业?我能从人的微表情和动作里看出他到底说了多少谎话,即便他不是人,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沈若寻长大了嘴,然后又闭上,冷静了下来:“说得也是,他常年待在那栋别墅里,竟然只知道这么点信息,除非他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对秘密毫无兴趣,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我和韦恩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在他的公司见面。”迟默扬了扬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