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默犹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美好的容颜仿佛一朵永生花,除了白色的头发和沧桑的眼眸,一切都是如此完美,他忽然知道了那几滴血的用途。
女人毫不畏惧迟默警惕的打量,她长长的指甲在玻璃柜台上敲着,满意地看着迟默这张结合了东西方血统的脸,东方人的基因,正是她缺少的最后一点药引。
“你的几滴血,换我青春永驻,何乐而不为?”女人胸有成竹地抱着手臂,摆弄着领口的动物皮毛,她看得出迟默的急切。
迟默不再过多思索:“好,我答应你。”
他跟在女人的步子后,往柜台后的一个屋子走去,这是一个狭窄的储物间,里面弥漫着晒干药材的味道,不算难闻,令迟默感到不适的不是这些,而是放在一个小桌子上的一堆瓶子。
大概有二十个小玻璃瓶,瓶口用橡胶塞子封好了,里面装的似乎都是血液,有的已经干掉了,有的似乎还新鲜。
这个女人上哪儿找的这么多血?
“吓到了?”女人背对着迟默,在对某些器具做简易的消毒处理。
迟默戳了戳几个瓶子,液体晃动的状态让他确认是血液无疑:“有很多人来你这里买药材吗?”
“当然。”女人端着一个玻璃小碗转过身来,放到了迟默面前的桌子上。
碗里装着近乎透明的液体,有点粘稠,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手伸过来。”
迟默伸出了左手,女人将浸透酒精的棉签在迟默手腕上擦了擦,刀片飞快地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血顺着皮肤流下,滴进了粘稠的液体里,迟默来不及去管自己的伤口,因为他看见了一种神奇的反应——
血滴进液体之后的几秒钟,碗内竟然结成了冰,血液在液体里凝成了红色的冰花,而多余的血滴在冰面上,甚至溅到了碗周和迟默的衣服上。
“好了,拿着你要的东西离开这里吧,我要开始忙了。”女人端起玻璃碗,满意地催促道。
……
女人无暇再管别的事情,抱着碗离开了储物间。迟默从柜子上的医用器械里找到了无菌棉和绷带,自己草草包扎了伤口,带着食人族的獠牙走出了铺子。
他原路返回,到了来时的那个入口处,密密的藤蔓挡住了那个洞口,迟默掀开它们,走了进去,黑暗中,有一条冰凉的链子在他的脸上拍了几下,迟默微微躲开,伸手一拉,不由得失笑——这才是进入巫师市集的真正方法。
洞口的坡度比较斜,迟默用脚试了试,很滑,就这么上去肯定不行。
于是他松开铁链,往上一跳,即便右手承担了大部分的力,左手腕还是爆发了撕裂的疼痛。
迟默费力地爬到顶端,顶开了拦在洞口的藤蔓植物,眼前是那片稀稀拉拉的树林,他坐在地上,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那刻獠牙。
血已经浸透了绷带,但只能回去再处理了。
……
简从走进沈若寻的卧室,检查沈若寻被扎肿了那只手,她刚送走了来换吊瓶的护士,算了算时间,迟默应该也快回来了。
这个孩子长着一张极度漂亮的脸,她没有后代,当年看见他,已是极度怜爱,护士拨开他的眼皮,她看见了倒计时。
死神迟迟不来带走她这个迟暮之人,却要无情地摧残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
沈若寻的伤口没有什么问题了,可以正常平躺着睡觉,只是依然在昏迷之中,护士对此也非常疑惑,但简知道,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涉猎的范畴了。
她关上卧室的门,慢悠悠地进了小厨房。
……
迟默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简还在厨房里,没有听见他关门的声音,他将绷带取了,决定先将手上的泥沙和血迹洗掉。
血迹被水冲到池子里,转了几个圈后彻底消失。那个女人的手法干脆利落,如果不是攀爬铁链的过程加重了伤势,恐怕血早就止住了。
简拖着步子从厨房出来,她看见洗手间有人影在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才。”迟默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
“拿到了?”她问。
迟默将食人族的獠牙递给她。
简戴上了眼镜,仔细地看了看:“是这个没错……那个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迟默摇了摇头:“还算顺利。”
……
迟默将窗子推开一道缝,以便新鲜的空气能够流通。
这间卧室遍布岁月的痕迹,旧物们泛着温暖的气味,熨帖地在迟默心头种下安静的种子,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见床头柜和衣柜上都有猫抓过的印子,或许简年轻的时候曾养过一只猫,但猫很难和人相守一生。迟默自诩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人生的三十年里,理智支配了他的大多数时光,但此刻看见床上安睡的人,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最理智的人,恐怕也无法真正和死亡和解。
相守一生原本就是那些诗人天马行空的骗局。
沈若寻的头偏了偏,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头发有点长了,看起来比他从前任何时候都要乖巧,迟默将手机靠近他的脸,悄悄拍了一张。
今日阳光明媚,露娜和莱亚都向他传来了问候,和煦的冬日总是让人心情大好,如果沈若寻能立刻醒来就好了,迟默这样想。
如此暖阳。
他倚着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简正好推开了卧室的门:
“药好了,给他喝吧。”
迟默将沈若寻扶起来,小心地捏开了他的嘴,沈若寻能够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吞咽的动作,只不过太大口了容易呛到,一碗粥需要喝四十分钟,汤药之类的纯流质会好一些。
他用小勺子将药送到沈若寻的嘴里,喂到最后几口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从身侧递来的视线。
“你手腕上为什么有个伤口?”简问。
迟默将沈若寻安放在枕上,随意地答道:“在巫师市集弄到的,不要紧。”
“那个糟老头子让你干嘛了?”简恼怒地问道。
迟默刚站起身来,愣住了:“糟老……头子?”不会吧?那个女人以前是个男的?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联想到一些可怕的场面,迟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卖给我药的时候,他……应该是个女人。”
“你到底在说什么?”简将卧室的门关上:“给你开门的不是一个怪老头儿?”
“是个女人,她应该是个天山童姥……”迟默犹豫了一下:“但照你的意思,她或许做过变性手术?”
“……”
简惊恐地摇摇头:“哦不,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她赶紧拉过迟默的手查看伤口,严肃地问:“她让你做什么了?”
“给了她几滴血,她要永葆青春。”
“我的上帝……怪老头儿一定出事了!”简匆忙将腰上的围裙取下,慌里慌张地带上手包夺门而出:“开车!我得去一趟巫师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