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家所在的小村庄,和简的居所完全是两样天地。
这里离圣泽市区很远,迟默开了两个小时才到,中途有一段路除了必要的服务区,什么建筑都没有。
村庄位于一个小山坡上,只有一个很陡的楼梯和斜坡,再往上,就是窄窄的、纵横交错的小路和错落的房屋。
根据房屋的修缮情况来看,这里还剩多少人居住都是个问题。而且在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村子里的灯光,仿佛一片鬼蜮。
看来巫师的地位在原住民中一直都很高——迟默默默想着。
沈若寻从副驾驶位出来,他正要关门,忽然看见迟默伸手从座椅后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看也没看,直接放进了兜里,面色自若地熄火下车。
沈若寻摸了摸鼻子,装作没看见,心中却嘀咕:好哇,你现在的秘密比我还多了。
车子开不上去了,两人下了车就徒步上去,很快就从村口进入了窄窄的小路上。
迟默一路辨别着破损严重的门牌,最后在一个灰褐色的铁门前站住。
他轻轻一推,铁门就开了,露出里面窄窄的一方院子。
沈若寻拿着手电筒在院内晃了晃,然后听到一声猫叫——一只流浪猫从围墙逃走了。
迟默来到屋门口,掀开地毯,找到了那把钥匙。
他们没有在院子里逗留,直接来到了伊文的卧室。
“伊文搬家之后也听到了敲墙的声音,如果他没有说谎,或者不是神经错乱,捣乱的那个鬼魂可能有点本事。”沈若寻在屋里搜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物件。
“比如?”迟默刚从客厅回来,他将屋子的灯都打开了。
“比如可以脱离Viola的遗物,附到别的东西上,然后被伊文搬家的时候一齐带过去了。这只是个假设,如果真是这样,那个鬼魂的能力应该比上次那位管家更强。”沈若寻说。
他们用三十分钟的时间找遍了屋子的每个角落,当然主要是沈若寻在找,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但就在他失望地准备离开厨房时,一阵敲击墙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沈若寻停下脚步,侧耳去听,敲墙声再次响起,但他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迟默!”沈若寻跑回卧室:“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迟默正蹲在一个衣柜前,身旁堆了很多杂物,都是从衣柜里取出来的。
沈若寻疑惑地凑过来:“你在找什么?”
“这个衣柜有点浅。”迟默将最后一叠衣服取出来,指了指衣柜的背板。
沈若寻往侧面看了一下,确实,从外面看,衣柜侧边宽至少有60公分,而且是用两块木板拼接的,但从里面看,最多也就50公分的样子。一般来说,衣柜也不可能严丝合缝地贴着墙壁,但眼前的这个衣柜和墙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倒像是故意隐藏什么。
迟默把衣柜里的东西都清理出来,就是为了把衣柜给搬开。
“你怀疑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沈若寻帮着迟默把衣柜给抬出来,两人重新站到侧面,果然发现靠墙的地面上有一个正方形的入口,衣柜的宽度不够完全将它遮住,所以才会用另一块木板加宽长度,以遮住这个黑漆漆的洞。
敲墙的声音还在继续,沈若寻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这下面还挺深的,连接到地面的是一架金属的楼梯,早就锈迹斑斑了。
“伊文从来都没说过他家还有个地下室。”沈若寻蹲下身,用电筒敲了敲楼梯,地下室里传来了悠远的回声。
迟默一边将外套脱掉,一边说:“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这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沈若寻接过迟默的外套,放到了一旁,迟默重新取出一只手电,准备下地下室了。
“你知道的,他根本就不喜欢这里,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囚牢,所以不会关心。”迟默往楼梯上踩了下去,还算结实,扶手很矮,他只能尽量弓着身子往下走:“而且你也看到了,所有窗户、家具、窗帘……全都是上一辈留下来的,都很脏很旧了,即便他有很多钱也从未想过换掉这些,我可不觉得他是一个恋旧的人。”
沈若寻跟在他身后,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一般鬼魂的能量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警惕感。
越往下走,沈若寻越觉得危险。
“迟默。”他轻轻拉了一下迟默的手臂。
“嗯?”迟默停住了,回过头来。
沈若寻严肃地对他说:“让我走前面。”
迟默皱了皱眉:“不必,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说完,他继续徐徐往下行。
“迟默,如果有危险,你也帮不了我什么!”沈若寻快走几步,楼梯发出剧烈的响声。
他再一次拉住了迟默的手,不容置疑:“而且我要死也不会是今天。”
……
迟默顿住了,沈若寻赶紧从他身边擦过,调换了上下的位置,他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愧疚,于是回身一看。
他和迟默已经拉开了距离,迟默停在那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沈若寻没勇气抬起手电筒,只能硬着头皮走回去,扯着他往下走:“别这样,我早就看开了,人总是要死的,比起老了以后苟延残喘,我倒宁愿接受命运的安排。”
“闭嘴。”迟默打断了沈若寻的发言,他并不想听。
他们来到了地面上,这里弥漫着各种香料的味道,熏得人头晕,迟默忽然觉得自己耳鸣了,有一种极其尖锐的啸叫在他耳边响起,但很快就消失了,他举起手电筒,往前方一扫,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这个空间其实不算太大,左右两边墙壁的直线距离可能有5米,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家具堆,上面蒙上了蛛网和灰尘,看不出年代,但绝对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迟默来到那堆杂物面前,仔细用手电筒打着光,这里有椅子、花瓶、桌子、抽屉……几乎都还完好,他眼尖地发现这中间有一个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什么?”迟默从杂物中间抽出了一个画框,很重,他差点手滑。
他将东西放在地上,翻过来一看,这是一副油画,纸张已经被戳破了,画上是一个装束贵气的少女坐在马车上,根本不用辨认,画像上的人竟然是Viola!
这张脸他印象深刻,但画上的年龄明显比古堡里挂着的那张要小,应该是Viola十三四岁左右的时候。
迟默蹲在地上,用手机拍了一张:
“是Viola的画像,这些杂物都是兰特家族的遗产?”
沈若寻一直没出声,迟默觉得奇怪,一回头,看见沈若寻坐在楼梯前的地上,用力地捂着耳朵。
“怎么了?”迟默连忙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沈若寻抬起头来,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它们一直在尖叫,好吵,我要聋了。”
“它们?”迟默当即决定先带沈若寻离开这里,他将人扶了起来:
“快,你先上去待着。”
沈若寻伸手将滚落在旁边的手电筒捡起来,站起身,下意识朝迟默身后看了一眼,他屏住了呼吸,拿着电筒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在他的视野里,那堆家具和乱葬岗没有区别!
沈若寻大惊失色,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