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迟默本人,对自己的状态也不太满意——自从开始接触鬼魂,准确地说,自从开始学习占卜,他就变得异常狂躁,这种狂躁有时候会显化,但多数情况下还是被他压制得很好。
审讯室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迟默总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但通风系统在头顶呼呼作响,证明他的窒息感只是幻觉……迟默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睡一觉应该会好一点,根据这里的法律,24h内如果找不到强有力的证据,他和沈若寻都会被直接释放。
铂西并不愿意为难迟默,他也知道这家伙只对案子感兴趣,但没有任何犯罪的隐欲,不过——人一旦牵涉到了这种没头没脑的刑事案件里,无论他有什么手眼通天的能力都难以洗清嫌疑,更难办的是,他是一个侦探,很难说未来的客户是否会全身心信任他。
铂西带着两个警探出去了,走之前还仁慈地将关门的声音放轻。
……
“他不可能杀人,绝不可能。”这是沈若寻今晚第十二次说出这句话,他在椅子上艰难地动了动,因为手上带着手铐,只能跺跺脚以示抗议,但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威慑力。
出于对美人的尊重,警探们并不想这样对待他,但每次提起迟默,沈若寻就会变得很不受控。
沈若寻继续“耐心”解释道:“我站在楼梯上看见那个人自己跳了下去,迟默是在几秒之后才冲到楼梯口的,在此之前,上面连争吵的声音都没有,如果他是被推下去或者踹下去的,起码他会大叫,对吗?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
“死者是钟楼附近游荡的流浪汉,我们和附近的居民以及店主核实过了,他是个哑巴。”警探说。
“就算是哑巴,喉咙里也可以发出动静,更何况那是生死关头,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沈若寻叱道。
警探没有继续反驳他,毕竟他们看到过哑巴死前的表情,并不算惊恐。
“为什么你看到钟楼上有手电光就觉得是迟默?”他们换了个问题。
沈若寻皱了皱眉:“你们平时出门都会带手电吗?”
警探们不置可否。
“户外强光手电,3000米远射,你们上街会带那玩意儿吗?”沈若寻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在不确认的情况下直接上楼?你们此前并没有通过电话。”
沈若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之前吵架还没和好,我不想给他打电话。”
“好,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们昨晚……哦不,前天晚上一起聚餐,但是那家餐厅的监控录像里只有三个人。”
沈若寻最头疼的问题终于出现了,他无法解释自己夜里不能在任何设备上成像这件事。或许迟默也忘记了,所以他们没有提前沟通过,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让警探给他拍个照就行。
“这件事情,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一到晚上我就不能……”沈若寻犹疑着,斟酌着,努力地寻找着一个最好的说法,但他忽然被打断了——
“你们先出去吧。”
“?”沈若寻抬起头,铂西不知何时进来了,中止了两个警探的审问,也暂时将他解救了出来。
门一关,铂西坐到沈若寻面前,说:“你不能在夜里成像这件事,迟默一开始就告诉我了,虽然很难相信,但……”他指了指墙上的摄像头:“我们的确在监控显示器里看不到你。”
沈若寻顿了顿,才发出“哦”的声音。
“警署偶尔也会接触到科学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所以你不用太紧张。”铂西说。
沈若寻点点头,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迟默是一个能把所有细节都照顾到的人,他不由得开始想象,在另一间一模一样的小房间里,迟默正在说些什么?是什么表情……
铂西观察着他的行为,其实沈若寻的嫌疑并不大,让他觉得讶异的,是沈若寻本人。
刚刚他们进行了一轮交换审问,在迟默口中,沈若寻是一个无辜的瓷娃娃。
但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和娃娃毫不相关,他在门口听了很久——这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老兄情路坎坷啊,铂西默默感叹。
……
翌日晚上八点,警署大门拉开,里面走出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迟默在里面昏天黑地地睡了很久,脖颈酸痛,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转过身去,向铂西点了点头,后者摆了摆手,然后将门关上了。
24h没有确凿证据——虽然没有摄像头能拍到具体画面(塔楼顶端实在是太高了),但流浪汉身上没有属于他们两人的指纹或脚印,警署只能放人。
再加上,流浪汉背后没有任何人给他们施加压力,这个案子和其他更棘手的刑事案件相比实在是没那么重要。
迟默站在街边等车,他还得去步行街把自己的车开回来,顺便……
现在是晚上八点零三分,迟默看了一眼手表,也就是这时,远方再一次响起钟声,那晚第一次听到,迟默只是疑问缠身,这一次听到,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钟声如夜色般沉重,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迟默收回了视线,沈若寻就在他身旁,头发有一点点乱,眼眶下有些发青,在审讯室里是休息不好的。迟默动了动指头,很想伸手揉一把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二人一同被放出来,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交流,迟默掠过沈若寻故作坚强的表情,往下看了一眼,沈若寻垂在身侧的手腕泛着淡淡的粉红,是手铐的痕迹。
迟默将他的手腕提起来,用拇指轻轻擦了一下那道痕迹:“疼不疼?”
沈若寻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粉红色的磨痕上有一些皮肤破损了,但没有出血。
“……不疼,”沈若寻喉结滚动着,担忧地问道:“你又要去钟楼吗?”
他总能猜到自己的意图,迟默这样想。
“对,警署不再插手这个案子了,只能靠我自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一起。”迟默说:“对了,警署暂时不会解除对我们的监视,最近可能会有人盯着你,不用紧张。”
“别去那里了。”沈若寻的声音有些急促:“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迟默失望地松开沈若寻的手,转头望向街口,语气淡淡的:“你越是这样,我越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车来了,迟默招了招手,司机开到他面前,不等沈若寻开口,迟默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若寻赶紧跟上,车上有第三人在,他们不好继续交流,压抑的二十分钟过去后,沈若寻追着迟默的步伐而去,跟在他身后,再一次来到了命案现场。
步行街行人很少,前一晚发生了命案,附近的人都尽量避开这里,只有一些常年开设的店铺亮着灯,迎接那些远道而来的游客。
钟楼的大门换上了一把崭新的锁,门口有昨晚留下的血迹,这种血迹很难处理干净,除非圣泽市立马下一场大雨。迟默盯着那把锁看了一会儿,确认那是他可以撬开的那种。
可是,他能撬开,不代表别人也可以撬开。
“昨晚八点左右,钟声没有响起,因为我的出现阻止了流浪汉敲钟,然后他就跳楼了,但今天钟声照常响起,说明换了一个敲钟人,对吧?”迟默问道。
沈若寻没有说话,他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迟默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又移到鼻子,然后是嘴唇,他在想,该怎么撬开这张嘴。
迟默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再期望沈若寻能给他一个解释,于是他自顾自地说着话,
“那个流浪汉的眼神很奇怪,我分明没有见过他,但他看上去却是如此痛恨我。”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上去的,难道他可以徒手爬墙?”
沈若寻自始至终带着那种忧愁的眼神,迟默视而不见,低头给莱亚发着短信,按完“发送”键,他走到离钟楼最近的那家店里,对老板说了些什么。
很快,他又去了对面的那家店进行交涉,铂西忘记收走他的调查令,所以一切都是如此顺利……忙活完一切,迟默终于回到了沈若寻身边,微笑着说:“我和几个店主沟通过了,明天会有人上门来给他们装摄像头,我会把这件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
沈若寻捏紧了拳头,气得咬牙,但却无能为力,他第一次觉得迟默是如此欠揍。
“明晚没有演出吧?去伊文家?那家伙已经快被折磨疯了。”迟默摇了摇手机。
沈若寻什么话都没说,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步行街。
迟默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将手机放下,心头浮动的烦躁再次升起,他按了按心口,那里藏着他压抑了太久的负面情绪,堵得隐隐发痛。
不准闹了!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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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敲钟人